小樽运河在暮色中渐渐亮起蓝色的灯带,像一条镶嵌在雪地里的蓝宝石项链。
万芃趴在石砌护栏上,兔耳毛线帽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摇晃。
她呼出的白气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晕,奶白色羽绒服上落满了细碎的雪粒,远远看去像只误入人间的小雪妖。"
别动。"
张凌赫突然出声,举起手机对着她。
他今天换了件驼色羊绒大衣,没戴帽子,黑发间落着几片雪花,在夕阳下像撒了金粉。
cm的身高让他即使站在低一阶的台阶上,依然需要微微低头才能把她完整地框进镜头。
万芃下意识比了个剪刀手,却在看到成品照片时惊讶地瞪大眼睛。
照片里的她身后是渐变的晚霞,飘落的雪花在镜头前形成梦幻的光斑,连睫毛上凝结的冰晶都清晰可见。"
你拍照技术也太专业了。"
她翻看着相册,发现每张构图都像杂志***,"这是专门学过吗?"张凌赫接过她递回的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:"去年拍《时尚先生》封面时,跟摄影师偷师的。"
他忽然把手机转向她,屏幕上是刚刚拍的照片经过简单调色后的版本,"看,雪是粉蓝色的。"
照片里的雪花确实泛着梦幻的粉蓝色调,像童话里的场景。
万芃正想凑近细看,电车到站的广播响起,张凌赫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:"走吧,带你去个地方。"
他的手掌宽大温暖,完全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。
万芃被他带着穿过人群,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。
直到上了电车,张凌赫才松开手,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个暖手宝塞给她:"捂一捂,你手太凉了。"
电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雪地里,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城市变成海岸线。
张凌赫指着远处一片灯光:"那是我们等下要去的玻璃工坊,老板是我朋友。"
"你连日本都有朋友?"万芃惊讶地问。"
拍广告认识的。"
他笑了笑,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,"是个很有趣的老头子,会说一点中文。"
随着海拔升高,雪越下越大。
下车时,万芃一脚踩进及膝的积雪里,差点摔倒。
张凌赫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,直接把她抱到了路边:"小心,这里的雪比市区深很多。"
他的手臂肌肉结实有力,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都能感受到力量。
万芃的脸瞬间烧了起来,幸好夜色已深,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。
玻璃工坊坐落在半山腰,是一栋传统的日式建筑,门口挂着写有"吹きガラス体验"的灯笼。
推门进去的瞬间,温暖的气流夹杂着琉璃碰撞的清脆声响扑面而来。"
凌赫君!"一位白发老人从里间走出来,热情地拍着张凌赫的肩膀,"好久不见!"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,却意外地流利。
张凌赫弯腰行礼,用日语回了句什么,老人哈哈大笑,转向万芃:"这位可爱的小姐是你女朋友?""不是!"万芃慌忙摆手,差点打翻旁边的玻璃花瓶。
张凌赫扶稳花瓶,笑着解释:"是朋友。"
他顿了顿,又用日语补充了一句,老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,朝万芃眨了眨眼。
工坊内部比想象中宽敞,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在暖黄灯光下闪烁着梦幻的光芒。
万芃好奇地东张西望,突然被展示柜里的一只玻璃小鹿吸引了目光——通体透明,鹿角上顶着一片雪花,在灯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。"
喜欢这个?"张凌赫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。
万芃点点头,又看了看标价牌,默默缩回了手。
张凌赫却已经叫来老人,两人用日语交谈了几句。
老人笑着点点头,取下小鹿递给张凌赫,又说了句什么,惹得张凌赫耳根发红。"
他说什么?"万芃小声问。"
没什么。"
张凌赫轻咳一声,"要不要试试自己做?比买的更有意义。"
老人带他们来到工作区,炉子里的火焰将室内温度烤得极高。
万芃选了最简单的雪花吊坠,却在吹制环节屡屡失败。
玻璃液不是太稀就是太稠,她急得鼻尖冒汗,脸颊被炉火烤得通红。"
手腕放松。"
张凌赫突然从身后虚环住她,双手轻轻覆在她手上。
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,薄荷混合雪松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。"
温度1260℃时粘度最低,"他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,震得她脊背发麻,"现在转三圈半正好。"
万芃手一抖,玻璃液滴在操作台上炸开一朵小花。
她慌忙转身想道歉,却差点撞上张凌赫的下巴。
两人距离突然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的自己——他右眼下方有颗很淡的泪痣,在炉火的映照下若隐若现。"
根、根据流体力学原理..."万芃结结巴巴地说着废话,试图掩饰狂跳的心脏。
张凌赫轻笑一声,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:"万同学,这里是艺术工坊,不是实验室。"
他退后半步,给她留出安全距离,但目光依然锁在她脸上,"再试一次?"第三次尝试时,万芃终于做出个歪歪扭扭的雪花。
她兴奋地举起来对着灯光,玻璃中悬浮的气泡像被冻住的星星,折射出七彩光斑。"
送给你。"
她红着脸递给张凌赫,"虽然丑了点..."张凌赫愣了片刻,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那个装着小鹿的黑丝绒盒子:"巧了,我做的也打算送你。"
万芃打开盒子,里面正是她刚才看中的那只玻璃小鹿。
她突然想起什么,扑哧笑出声:"它好像缺个胡萝卜鼻子。"
她比划着,"《冰雪奇缘》里雪宝那种。"
张凌赫也笑起来,眼角堆起细纹,那颗泪痣随之微微上移。
他低头把雪花吊坠挂在脖子上,银链在冷白皮肤上闪着微光:"现在它是温热的雪了。"
指尖不经意擦过锁骨时,两人同时触电般缩了缩。
回程的电车上,万芃捧着装有玻璃小鹿的礼盒,时不时偷瞄身旁的张凌赫。
他正低头看手机,眉头微蹙,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。"
女朋友查岗?"她半开玩笑地问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上的毛球。"
经纪人。"
张凌赫叹了口气,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的动作带着几分不耐烦,"现在清静了。"
他转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雪景,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万芃正想追问,电车突然急刹。
她重心前倾,被张凌赫一把揽住肩膀。
透过厚厚的羽绒服,她能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。"
没事吧?"他低头问道,声音里带着关切。
万芃摇摇头,却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他的衣襟。
她慌忙松开手,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露在领口外的项链——除了她做的丑雪花,还有一枚小小的银色钥匙。"
这是..."张凌赫迅速把钥匙塞回衣领,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:"没什么,一个纪念品。"
车窗外,雪越下越大。
远处的天狗山亮起了点点灯光,像散落在人间的星辰。
万芃突然想起什么,眼睛亮了起来:"对了,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雪灯节吗?"张凌赫看了看表,突然拉住她的手站起来:"现在去还来得及最后一班缆车。"
他们冲下电车时,雪已经积得很厚。
张凌赫看了看万芃单薄的运动鞋,二话不说蹲下身:"上来,我背你。"
万芃愣住了:"可是你...""快点,要错过末班车了。"
万芃红着脸趴上他的背。
张凌赫轻松地站起身,仿佛她轻如羽毛。
他的肩膀宽厚温暖,万芃能闻到他发丝间淡淡的雪松香气。"
抓紧。"
他低声提醒,随即在雪地里奔跑起来。
万芃紧紧搂住他的脖子,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他有力的心跳。
夜色中,张凌赫的侧脸线条坚毅而优美,睫毛上沾着雪花,像童话里走出来的雪之王子。"
到了。"
他在缆车站前停下,轻轻放下万芃。
最后一班缆车正要启动,工作人员看到他们,好心地重新打开车门。
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,随着高度上升,整个小樽的灯火渐渐在脚下展开。"
看。"
张凌赫指向窗外。
万芃顺着他的手指望去,不禁屏住呼吸——整条运河两岸点满了蓝色的雪灯,像一条镶嵌在雪地里的星河。
远处的海面上,渔船的灯火与星光连成一片,分不清哪里是天,哪里是海。"
好美..."她喃喃道。
张凌赫没有看风景,而是专注地看着她的侧脸:"嗯,很美。"
万芃转过头,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。
狭小的空间里,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,渐渐同步。
张凌赫缓缓低头,万芃不自觉地闭上眼睛——"天狗山站到了。"
广播突然响起。
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。
张凌赫轻咳一声,率先走出缆车。
山顶的观景台空无一人,积雪在月光下泛着银蓝色的光。"
冷吗?"张凌赫解开大衣扣子,示意万芃靠近。
万芃摇摇头,却还是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。
张凌赫犹豫了一下,轻轻将她揽入怀中。
万芃僵了一秒,随即放松下来,靠在他胸前。"
万芃。"
张凌赫突然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"我明天就要回剧组了。"
万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:"这么快?""嗯,导演临时加了场戏。"
他低头看她,"你...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东京?"万芃惊讶地抬头:"什么?""我在东京还有三天拍摄。"
张凌赫的耳朵在月光下泛着红,"可以带你去迪士尼,还有..."他的话没能说完。
万芃的手机突然响起,屏幕上显示着"妈妈"两个字。
她歉意地看了张凌赫一眼,接起电话。"
芃芃!"***声音带着哭腔,"奶奶突然住院了,你能不能改签机票早点回来?"挂断电话,万芃的眼眶已经红了。
张凌赫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:"家里有事?""奶奶住院了..."万芃哽咽道,"我得改签机票..."张凌赫立刻拿出手机:"我来安排。"
他快速拨通一个号码,用流利的日语交谈了几句,然后转向万芃,"明天最早一班飞上海的机票,我送你去机场。"
万芃想说不用,却被他打断:"别拒绝我。"
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,"至少让我为你做这些。"
回程的缆车上,两人都沉默不语。
万芃偷偷看着张凌赫的侧脸,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。
短短两天的相遇,却像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,而现在,梦要醒了。
下山后,张凌赫坚持叫车送她回酒店。
车里暖气很足,但万芃还是止不住发抖。
张凌赫脱下大衣裹住她,轻轻将她搂在怀里。"
睡一会儿吧。"
他低声说,"到了我叫你。"
万芃靠在他肩上,闻着淡淡的雪松香气,渐渐闭上眼睛。
朦胧中,她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,像一片雪花落下般转瞬即逝。
到酒店时已是深夜。
电梯里,张凌赫突然开口:"我有个请求。"
"什么?""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?"他的声音有些紧张,"不是作为明星和粉丝,只是...张凌赫和万芃。"
万芃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点点头,接过他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微信号。
电梯停在顶层,两人站在房门前,谁都不愿先说再见。"
明天我六点来接你。"
张凌赫最终打破沉默,"早点休息。"
万芃点点头,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,突然喊道:"张凌赫!"他回过头,走廊的灯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金边。"
谢谢你,"万芃握紧手中的玻璃小鹿,"这两天的...一切。"
张凌赫笑了,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:"不,是我要谢谢你。"
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"晚安,万芃。"
房门关上的瞬间,万芃贴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。
玻璃小鹿在灯光下闪烁着梦幻的光芒,她轻轻抚摸着它精致的鹿角,思绪万千。
突然发现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:「To Luna, my snow angel. - Z」Luna?这是谁?万芃的心突然揪了一下。
她想起张凌赫项链上的小钥匙,还有他提到东京时闪躲的眼神。
也许,这两天的美好,终究只是一场雪夜的幻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