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魄书生救下受伤白狐,放归山林时狐狸眼含深意。多年后他身患恶疾,
神秘女子青璃突然出现,日日为他熬煮奇药。他日渐康复,
却总在药渣中发现带血的白色毛发。直到将军***一只闯入家宅的白狐,
青璃发狂般扑咬将军。书生在祠堂撞见青璃割下自己狐尾入药,才知她是当年白狐。
青璃虚弱道:“狐族报恩,若恩人知悉真相,天罚立至。”话音未落,屋顶塌落,
书生推开青璃自己被砸中。弥留之际他说:“我宁愿你活着恨我,也不愿看你为我而死。
”青璃抱着他冰冷的身体,发出凄厉长啸,化作青烟消散。---雨,像冰冷的鞭子,
抽打着破败的窗纸。沈砚蜷在冷硬的木板床上,薄被如同纸片,根本拢不住一丝热气。
豆大的油灯焰心在穿堂风里剧烈挣扎,每一次摇曳都将他伏案苦读的影子扭曲、拉长,
又狠狠拍在斑驳的土墙上,像一只濒死的、巨大的蛾。桌上的冷粥早已凝了一层薄薄的皮,
透着一股绝望的馊气。腹中空空,火烧火燎,但这饥饿感,
远不及心里那份被世道踩进泥泞的钝痛来得清晰。十年寒窗,
换来的不是金榜题名时的春风得意马蹄疾,而是战乱骤起时仓皇奔逃的狼狈,
还有这条被流矢射中、再也无法支撑他挺直脊梁的废腿。前程、抱负、尊严……连同这条腿,
都被那场该死的战火碾得粉碎。窗外,夜枭的啼叫划破雨幕,凄厉得让人心头发紧。
他叹了口气,挣扎着想去关那扇永远也关不严实的破窗。刚挪到窗边,
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湿冷的雨气,猛地灌了进来。不是幻觉!他心头一凛,
忍着腿骨深处钻心的疼,抄起门边那根充当拐杖的烧火棍,
一瘸一拐地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柴门。院角那个废弃的捕兽夹旁,一团刺目的白,
在泥泞里微弱地起伏。是一只狐狸,通体雪白,无一丝杂毛,美得惊心动魄。此刻,
它的一条后腿却被那锈迹斑斑的铁齿死死咬穿,鲜血混着雨水,
在它身下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。狐狸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,不再挣扎,
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,在看到他出现的刹那,猛地抬了起来。那眼神里没有野兽的凶戾,
只有一种近乎通灵的痛苦和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、穿透人心的哀恳。它的目光死死锁住他,
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,像风穿过残破的窗棂。沈砚的心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攥了一下。
他拄着棍子,艰难地挪过去。狐狸没有攻击,只是身体微微颤抖,
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靠近。他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力气去掰那沉重的铁齿。
冰冷的铁锈沾满了他的手,每一次用力,腿部的旧伤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
冷汗混着雨水流进眼睛,一片模糊。铁齿终于松动了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狐狸脱困的瞬间,没有立刻逃走。它拖着那条血肉模糊的伤腿,勉强站起,深深看了他一眼。
那眼神复杂极了,感激?悲悯?抑或是某种古老的、沉重的嘱托?雨丝如帘,
狐狸的身影在院墙根一闪,彻底融入了无边的黑暗。沈砚脱力地跌坐在冰冷的泥水里,
油灯微弱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。他忽然觉得,自己放走的,似乎不仅仅是一只狐狸。
---时间如沈砚院中那口枯井里的水,缓慢而沉重地流逝了数年。
战乱的烽烟终于被勉强扑灭,留下的是满目疮痍和深入骨髓的贫瘠。沈砚拖着那条残腿,
像一株被狂风摧折的芦苇,在乱世后的废墟里艰难求存。他早已不再读书,
曾经握笔的手指如今布满厚茧,在田间地头、在别人鄙夷的目光里,换取一点点活命的口粮。
他变得沉默、枯槁,眼神浑浊,仿佛灵魂深处那点微光,也被这无尽的苦难彻底磨灭了。
直到那个春天,一场倒春寒挟着凶猛的时疫席卷了残破的村落。沈砚没能幸免。
高烧如同地狱的业火,日夜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。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腔,
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。他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,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,
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从这具千疮百孔的躯体里一丝丝抽离。邻居偶尔探看,也只是摇头叹息,
留下几碗寡淡的薄粥,便匆匆离去。谁都明白,他熬不过去了。他在等死,
意识在滚烫的混沌与刺骨的冰冷间浮沉,只盼这折磨快些结束。
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夕,柴门被轻轻推开了。没有脚步声,
只有一缕极淡的、清冽如初雪融化的气息悄然弥漫进来,
奇异地压下了屋内浓重的病气和腐朽味。沈砚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。逆着门口微弱的天光,
站着一个女子。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裙,身姿纤细挺拔,像一竿新生的翠竹。
她的脸隐在光影里,看不真切,只觉得异常干净,仿佛不染尘埃。
最令人心惊的是她那双眼睛,清澈得如同深山寒潭,沉静地倒映着他濒死的狼狈。
女子没有说话,只是放下背上一个不大的青布包袱。她走到床边,俯身,
冰凉柔软的手背轻轻贴了贴他滚烫的额头。那沁骨的凉意让他烧灼的神经猛地一颤。
她微微蹙了蹙眉,那神情,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,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不容置疑的专注。
“青璃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像山涧滑过鹅卵石,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,清晰地落入沈砚耳中。
没有解释,没有寒暄,仿佛她的到来是天地间最自然不过的事情。她打开包袱,
里面是几包晒干的草药,几件简单的粗瓷碗罐。她径直走到角落那个积满灰尘的小泥炉旁,
熟练地生起火。很快,一缕奇特的药香开始在破败的屋子里弥漫开来,
不同于沈砚闻过的任何药味,苦涩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草木清气,
甚至……有一缕若有似无的、极淡的血腥气?药煎好了,是浓稠的深褐色液体。
青璃用一个缺了口的粗碗盛好,端到床边。她没有假手于人,亲自用一把小木勺,
一点点将滚烫的药汁吹温,然后递到沈砚干裂的唇边。
沈砚早已没有力气去思考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是谁,来自何方。
求生的本能让他顺从地张开了嘴。药汁极苦,滚过喉咙时带来一阵灼痛,但紧随其后的,
竟是一股奇异的暖流,缓缓沉入他冰冷的四肢百骸,暂时压下了那焚身的高热。
他贪婪地吞咽着,像久旱的枯苗逢了甘霖。青璃就这样住了下来。她沉默地照料着他,
熬药、喂食、擦拭他因高热而汗湿的身体。她的动作总是很轻,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规矩,
极少言语。小屋依旧破败,却因她的存在,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隔绝了外界的污浊与绝望,
变得异常洁净,甚至……有种近乎神异的安宁。沈砚残破的生命,
在这安宁和那奇苦药汁的维系下,竟奇迹般地停止了滑向深渊。日子一天天过去。
在青璃日复一日的照料下,沈砚的高热渐渐退了,咳嗽也轻缓了许多。他不再终日昏沉,
有时能靠在床头,看着青璃忙碌的背影。她总在清晨第一缕天光透进来时,就悄然起身,
轻得像一片叶子落地。她会在院中那口废弃的井边打水——那井早已枯竭,
不知她从哪里寻来的净水。然后便是熬药,小火慢煨,一守就是大半个时辰。
她熬药时总是背对着他,身影被炉火的微光勾勒出一个专注而略显孤寂的轮廓。
沈砚的身体在好转,力气一点点回到这具枯槁的躯壳。他开始能自己喝药,甚至能撑着拐杖,
在屋内艰难地挪动几步。内心的感激如同春草般疯长,
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对这个神秘女子的好奇与亲近。他想帮忙,哪怕只是递个柴火。
“青璃姑娘,”他声音嘶哑,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,“这些……让我来吧。”他伸出手,
想去接她手中盛药的陶碗。青璃的动作却快得出奇,手腕一翻,那碗药已稳稳地移开,
避开了他的手。她转过头,清澈的眸子看着他,平静无波:“你未好全,歇着。”语气平淡,
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,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……紧张?沈砚讪讪地收回手,
心头那点疑惑的种子,却悄然萌发。一次,青璃熬好药,照例端着碗走到床边。
沈砚伸手去接,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腕。那触感冰凉***,如同上好的冷玉。
青璃却像被烙铁烫到一般,猛地一颤,手中的药碗险些脱手,几滴滚烫的药汁飞溅出来,
落在她青色的袖口上,也落在沈砚的手背上。“啊!”沈砚被烫得低呼一声。
青璃的反应比他更快,几乎是瞬间,她已用另一只手的袖子飞快地盖住了溅上药汁的手腕,
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青色的残影。她的脸色似乎白了一瞬,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玉石般的平静,
只是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慌乱。“无妨。”她垂下眼睑,声音依旧清冷,
却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药……有些烫,小心。”她将碗放在床边破旧的矮几上,
匆匆转身,走向角落的水盆,背对着他,仔细清洗着手腕上那点微不足道的药渍,
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致命的东西。沈砚看着她挺直的、微微有些僵硬的背影,
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背上那点微红的烫痕,心头那点疑惑的种子,悄然扎下了根。
又过了些时日,沈砚已能拄着拐杖在小小的院子里慢慢走动。一日午后,
阳光难得地有些暖意。他走到墙角那个小小的泥炉边——青璃刚刚在这里熬完药,
端着药碗进屋去了。炉灰尚未冷透,旁边丢着一小撮刚清理出来的药渣。
沈砚的目光随意扫过那些深褐色的残渣。一抹刺目的白,猛地攫住了他的视线。不是草根,
也不是寻常药屑。那是一小缕毛发,极其纤细,却异常柔韧,在深色的药渣中白得刺眼。
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,那缕白毛的根部,赫然沾着一点早已凝固、变成暗褐色的……血渍!
沈砚的呼吸骤然停滞。他下意识地伸出手,指尖颤抖着,想去捻起那缕带血的白毛。
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——“在看什么?”青璃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,
如同冰泉乍涌,瞬间冻结了沈砚的动作。他猛地缩回手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,
几乎要冲破喉咙。他仓促地转过身,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,
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:“没……没什么,只是看这炉灰快满了,
想着要不要清一清。”他的目光躲闪着,不敢去看青璃的眼睛。青璃端着空碗,
静静地站在门槛边,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,为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,
却让她的面容陷在阴影里,看不真切。她的目光越过沈砚的肩膀,落在那撮药渣上,
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。那眼神,平静得近乎死寂。“不必。”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
听不出丝毫情绪,“我来。”她走上前,动作依旧轻缓,拿起靠在墙边的破簸箕,
将那些药渣连同那抹刺目的白,一起扫了进去。她的动作流畅自然,
仿佛只是清理最寻常的垃圾。然后,她端着簸箕,走向院墙外更远处的荒地。
沈砚僵立在原地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比那场差点要了他命的高烧更甚。
那缕带血的白毛,青璃方才扫视药渣时那死水般的一瞥,
还有她手腕那冰得不似活人的触感……种种诡异的细节如同冰冷的藤蔓,
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,几乎让他窒息。她是谁?那药……究竟是什么?
---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、内里却暗流汹涌的诡异中滑过。
沈砚的身体在青璃那奇苦的药汁滋养下,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。
那条残腿虽然依旧使不上大力,但疼痛大减,拄着拐杖已能行走自如,
甚至能帮着青璃做些极轻省的活计,比如在院角开垦一小块地,洒下些菜种。然而,
那缕带血的白毛,却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,深深烙在了沈砚的心底。
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青璃。他注意到她总是避开正午最烈的日头,
那时她会坐在屋内最阴凉的角落,闭目养神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
安静得像一尊没有呼吸的玉像。他也注意到她极其怕火,添柴时总是离炉口远远的,
用一根长长的木棍小心拨弄,火光跳跃映在她眼中,似乎能清晰地看到一丝本能的忌惮。
最让沈砚心惊的是药渣。他变得像着了魔,每次青璃清理药渣,
他总会装作不经意地瞥去一眼。十次里,
竟有五六次能看到那抹刺目的、带着暗红血渍的白色毛发,混在深褐色的药渣中,
像某种无声的控诉和诅咒。每一次看见,都像有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心脏。
恐惧和猜疑如同毒藤,在他心中疯狂滋长,
缠绕着那份日益深厚的感激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。他想问,
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青璃那清冷平静、仿佛洞悉一切却又沉默如谜的眼神,让他所有的疑问都堵在胸口,
闷得发慌。平静在一个燥热的午后被彻底打破。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,由远及近,
带着一种蛮横的气势,粗暴地碾碎了小院的宁静。尘土被高高扬起。
几个披着半旧皮甲、满脸横肉的军汉簇拥着一个身材魁梧、满脸虬髯的将领闯了进来。
为首那人沈砚认得,是附近驻军的赵肆赵将军,出了名的暴戾贪婪。“穷酸!”赵肆勒住马,
马鞭随意一指,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沈砚简陋的院子和刚冒出嫩芽的菜畦,
最后落在闻声从屋内走出的青璃身上。他的眼神瞬间变了,贪婪和***邪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,
像发现了稀世珍宝,“嗬!没成想这破地方还藏着这么个水灵的娘们儿!正好,
爷缺个伺候汤水的,跟爷回营,吃香的喝辣的,强过跟着这瘸子啃泥巴!
”他身后几个军汉发出粗鄙的哄笑。沈砚脸色煞白,拄着拐杖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,
胸中气血翻涌。他猛地向前一步,试图将青璃挡在身后,
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残躯在对方眼中如同蝼蚁。“将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