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咳得小小的身子剧烈地起伏着,一张脸,因为缺氧,憋得青紫。
一个满头白发、身材佝偻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的老太太,正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,用一只生了锈的铁勺,笨拙地给他喂着黑乎乎的、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。
“乖孙,再喝一口,喝了这药,病就好了……”
那个孩子……就是我的儿子吗?
那个本该在窗明几净的儿童房里,玩着最新款的乐高玩具,享受着父母万千宠爱的孩子。
此刻,却像一株濒临死亡的野草,躺在这阴暗潮湿的角落里,艰难地,痛苦地喘息着。
林清玥再也忍不住,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喊,像疯了一样冲了过去。
“儿子!”
她扑到床边,想要抱住那个孩子,却又怕碰到他,弄疼他。
她伸出去的手,停在半空中,剧烈地颤抖着,无处安放。
那个孩子,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。
他停止了咳嗽,睁着一双黑白分明、却黯淡无光的大眼睛,怯生生地,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,看着我们。
那是一张……何等瘦弱的小脸。
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,嘴唇因为高烧而干裂起皮,皮肤呈现出一种长年营养不良导致的、不健康的蜡***。
唯独那双眼睛,那眉眼的轮廓,依稀能看出我和清玥的影子。
是了。
这就是我们的儿子。
不会错的。
“我的儿……”
林清玥泣不成声,她伸出手,轻轻地,抚摸着孩子滚烫的额头。
孩子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,眼神里,充满了对我们这两个陌生人的恐惧和戒备。
那个叫王老太的老太太,也被我们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大跳。
她放下手里的药碗,警惕地看着我们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是什么人?你们要干什么?”
我走到床边,看着孩子身上那些洗得发白、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,看着他手腕上、脚踝上,因为过分的瘦,而显得格外突兀的骨节。
我的心,痛得无法呼吸。
我从钱包里,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、亲子鉴定报告的复印件,递到老太太的面前。
然后,我“扑通”一声,跪了下来。
对着那个孩子。
对着那个被我亏欠了整整六年、被命运残忍地抛弃了整整六年的,我的亲生骨肉。
“儿子……爸爸……爸爸来晚了。”
眼泪,终于在这一刻,决堤。
一个三十多岁的,在商场上杀伐果断、说一不二的男人,在这一刻,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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