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了。
我扛着水桶走进去,屋里那股血腥味混着尿骚味,差点把我顶个跟头。
我假装没看见地上跪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小马,也没看那满地的红票子,眼睛就盯着屋里唯一的那个饮水机。
“老板,水放这儿吧?”我指着饮水机,冲豹哥露出一口大白牙。
豹哥坐在唯一的一张破沙发上,手里掂着那根钢管,一下一下地敲着手心。他没说话,就那么盯着我,眼神跟鹰一样。
我心里发毛,但是脸上一点不敢露。我是个送水的,我啥也不知道。
我***一声,把水桶扛到饮-水机上,麻利地撕开封口,对准了,“咕咚”一下安了上去。然后又拿出个小本本和笔。
“老板,麻烦签个字。”我把本子递过去。
豹哥没接,他旁边的马仔一把抢了过去,恶狠狠地问:“谁叫的水?”
我一脸茫然:“不知道啊,就一个电话,说送到这儿,给了三百跑腿费。”
豹哥终于开口了,声音还是那么沙哑:“三百?不少啊。”
“是啊是啊,”我点头哈腰,“所以我才跑这么远送过来。老板,您看这字……”
豹哥站了起来,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。他个子很高,我得仰着头看他。他身上那股子烟酒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,熏得我直犯恶心。
他走到我面前,伸出手,不是接本子,而是在我肩膀上使劲捏了捏。
“小伙子,身体不错啊。这胳膊,挺结实。”
我感觉他的手指头跟铁钳子似的,捏得我骨头疼。我咧着嘴笑:“嗨,天天扛水,能不结实嘛。”
他的手顺着我的胳膊往下滑,摸到我的手上。我的手上全是老茧。
“送几年水了?”他问。
“有……有五六年了。”我心里打着鼓。这孙子,在试探我。
“哦……”豹哥拖长了音调,眼睛眯了起来,“那你应该知道,有些地方的水,不好送。有些事,不好看。看了,眼睛容易瞎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用那根钢管的头,轻轻点着我的眼皮。那冰凉的触感,让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。
我腿一软,差点也跪下去,脸上强撑着笑:“老板,您说啥呢,我听不懂。我就是个送水的,我能看见啥啊?我就看见这饮水机该换了,都漏水了。”
我指着饮水机下面的一滩水渍。
豹哥“哈”地笑了一声,收回了钢管。
“行了,滚吧。”他摆摆手,像赶苍蝇。
“哎,好嘞!谢谢老板!”我如蒙大赦,转身就想跑。
“钱还没给你呢。”豹哥又说。
我停住脚,转过身。
豹哥从地上那堆钱里随手抓了一沓,扔给我:“拿着,滚。”
我手忙脚乱地接住,至少一万块。我咽了口唾沫:“老板,用不了这么多,三百就够……”
“让你拿着就拿着!再他妈废话,腿给你打断!”旁边的马仔吼道。
“是是是!谢谢老板!谢谢老板!”我把钱揣进兜里,点头哈腰地就往外退。
退到门口,我差点被门槛绊倒,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。
豹-哥看着我的熊样,好像终于放心了,转过身,对那两个马仔说:“把他处理了,手脚利索点。”
他说的是那个叫小马的。
我一出门,拔腿就跑。我跑得飞快,一口气从顶楼冲到一楼,蹬上我的小三轮,玩命地蹬。
“嘎吱嘎z-hi”,车链子都快被我蹬断了。
我没有回家,而是绕了个大圈,骑到了城西的一个公共厕所。
我冲进厕所隔间,反锁上门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后背的衣服,早就湿透了。
**在门板上,缓了好一会儿,才把兜里那沓钱掏出来。我把钱扔在水箱盖上,然后,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,按下了停止键。
接着,我看向了我的送水三轮车。
车上还剩下一个备用的桶装水。
我走过去,拧开水桶的盖子。
盖子下面,不是水。
我把手伸进去,从一个特制的防水夹层里,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。
我拉了一下枪栓,子弹上膛的声音,在寂静的夜里,特别清脆。
我叫李响,市局刑侦支队,卧底探员。
盯你们这帮杂碎,已经三个月了。
豹哥,你的死期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