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扑面而来的风,带着夏日午后独有的燥热。
秦放猛地睁开眼。
蓝天,白云,远处教学楼的红砖墙。还有身边半人高的水泥护栏。
这里是……天台?
他低下头,看到自己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,洗得有些发白。脚上是一双磨得起了毛边的白色帆布鞋。
手里捏着一个粉色的信封,边角都快被手心的汗浸湿了。
这是……
“秦放?”
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前方响起。
秦放僵硬地抬起头。
逆光里,站着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女孩。她扎着简单的马尾,几缕碎发被风吹起,贴在白皙的脸颊上。
温可喻。
是十七岁的温可喻。
秦放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不是在出租屋里喝多了吗?这是梦?
太真实了。风的触感,阳光的温度,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飘浮的尘埃和青草混合的气味。
“你叫我来,有什么事吗?”温可喻又问了一句,语气里带着一点点不耐烦。
这一瞬间。
秦放的脑海里像是有两部电影同时播放。
一部是七年后那个穿着银灰色长裙、眼神疏离的女人。
另一部是眼前这个穿着校服、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属于少女的清澈的女孩。
他明白了。
他回到了七年前。回到了这个他悔恨了无数个日夜的告白日。
“我……”十七岁的秦放张了张嘴,脸颊涨得通红,紧张得说不出话。他的身体,不受七年后那个灵魂的控制。
不!别说!
七年后的秦放,在意识的深处疯狂呐喊。
不要把那封信给她!不要说出那句蠢话!
他拼尽全力,试图阻止自己。
这股强烈的意念,像一股电流,瞬间击中了十七岁的秦放。
少年秦放的身体猛地一颤,脑子里闪过一丝强烈的犹豫和困惑。他看着手里的信,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。
为什么……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,不能这么做?
但他准备了太久,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。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
他深吸一口气,还是把那封写满矫情文字的情书递了过去。
“温可喻,我喜欢你。”
完了。
七年后的秦放,在意识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。
历史,似乎并未改变。
温可喻没有接那封信。
她的目光落在信封上,然后抬起眼,看着秦放。那眼神很平静,带着一种超出同龄人的礼貌和理智。
“谢谢你,秦放。”她说,“但是,我们马上就要高考了,我想专心学习。”
这是最标准,也最残忍的拒绝方式。
“而且,”她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句,“我觉得我们……不太合适。你的心意我领了,以后还是做普通同学吧。”
说完,她对他点了点头,转身就走。没有丝毫留恋。
风吹过天台,卷起一片落叶。
十七岁的秦放,像一座石雕,僵在原地。手里的粉色信封,此刻显得无比讽刺。
屈辱,难堪,还有铺天盖地的失落,将他淹没。
而“观看”着这一切的七年后的秦放,再一次体验了这种深入骨髓的绝望。
他看着少年时的自己,失魂落魄地把信揣进兜里,像个游魂一样走下天台,穿过走廊。
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,像一根根针,扎在他的背上。
“你看,是秦放。”
“他刚才跟温可喻告白了吧?”
“肯定被拒了啊,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,癞***想吃天鹅肉。”
这些声音,七年前他听到过。如今再听一遍,依然刺耳。
他“看”着自己回到教室,趴在桌子上,把头埋进臂弯。肩膀在微微颤抖。
意识开始变得模糊。
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玻璃,一片片剥落。
当秦放再次恢复清醒时,他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个又小又暗的出租屋里。
宿醉后的头痛欲裂。
他坐起身,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。
和他“昏迷”前,只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。
但刚才的经历……
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,冲到镜子前。镜子里还是那张三十岁不到,却已经写满疲惫的脸。
不是梦。
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。风的温度,温可喻的眼神,天台护栏上粗糙的触感。
那是一种……类似于灵魂出窍的体验。
他的意识,像一个旁观者,进入了七年前自己的身体里,以第一视角,“观看”了那场失败的告白。
他甚至还短暂地影响了过去的自己。
虽然最后失败了,但那一瞬间的犹豫,是真实存在的。
秦放的心脏狂跳起来。
这到底是什么?
一个荒诞却又充满诱惑的念头,在他脑海里疯狂滋生。
如果……如果他能再次进入那个“直播间”,如果他能施加更强的影响……
他是不是可以改变过去?
他是不是可以,重启他失败的人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