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一院心胸外科的苏青医生,又一次刷新了科室传说。
连续三台高难度手术,历时十九个小时,她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,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,脸色白得像张纸,只有那双眼睛,亮得吓人。
“苏医生,牛啊!”实习生小王赶紧递上一瓶水,眼神里全是崇拜。
苏青摆摆手,拧开瓶盖灌了两口,那股子疲惫才稍微缓过来一点。她靠在走廊的墙上,只想原地睡死过去。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,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——“母后”。
她认命地划开接听键。
“苏青!你死哪去了?跟你说的相亲你到底去不去?隔壁张阿姨介绍的那个小伙子,公务员,一米八,长得可精神了!人家都等了你半个钟头了!”
苏青把手机拿远了一点,揉着发胀的太阳穴,声音嘶哑:“妈,我刚下手术台,连着三台,站了快二十个小时。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,气势弱了三分,但依旧不依不饶:“那也不能一次次放人家鸽子啊!你都二十八了,再这么下去真成老姑娘了!工作再重要,能有你一辈子的幸福重要吗?”
“我这不正为了别人的幸福奋斗呢。”苏青有气无力地顶了一句。
“你!”
“妈,我先挂了,站着都能睡着。”苏青不等她母后大人发飙,果断掐了电话。
世界清静了。
她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向更衣室,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找个人结婚。
对,就是结婚。随便谁,男的,活的,品行端正,能让她妈闭嘴就行。她实在是没精力再去应付那一茬又一茬的相亲了。她的时间,应该留在手术台上,而不是在咖啡馆里跟陌生男人尬聊一小时。
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,一旦种下,就开始疯狂发芽。
洗完澡换好衣服,苏青感觉自己活过来了。她走出医院大门,深夜的凉风吹在脸上,很舒服。
医院对面的公园长椅上,坐着一个男人。
他抱着一个纸箱子,里面传来“喵呜喵呜”的叫声。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,牛仔裤,头发有点乱,低着头,侧脸的线条很干净。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,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、看起来有点可怜的光晕。
苏青的脚步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。
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,抬起头。
四目相对。
那是一张极其出众的脸,是那种即使在娱乐圈也能乱杀的级别。眼睛很漂亮,是干净的桃花眼,但此刻眼尾耷拉着,透着一股子丧气。
“那个……”男人先开了口,声音也很好听,低低的,有点哑,“请问,您需要猫吗?”
他把箱子往前递了递,一只橘色的小奶猫从里面探出头,怯生生地看着苏青。
苏青的视线从猫脸上,移回到了男人脸上。
她走过去,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:“你结婚了吗?”
男人愣住了,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。他眨了眨眼,那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。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有稳定交往对象吗?”
男人摇摇头,表情更茫了。
“有不良嗜好吗?比如抽烟、酗酒、堵伯?”
“……都,都没有。”
苏青点点头,从包里拿出纸笔,飞快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,撕下来递给他。
“明天早上九点,民政局门口见。带上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走,步履生风,留下男人一个人在风中凌乱。
男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条,又抬头看了看苏青潇洒的背影,最后看了看怀里一脸无辜的小猫。
他好像……被求婚了?
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,苏青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。
她一夜没睡好,不是激动的,是累的。回家倒头就睡,闹钟响了才爬起来,差点以为昨天的一切是自己过劳产生的幻觉。
直到她看见了那个男人。
他居然真的来了。
还换了一身新衣服,虽然也只是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裤子,但穿在他身上,硬是穿出了高定的感觉。头发也打理过了,看起来清清爽爽。
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。
“你……真来了?”苏青都有点佩服他了。
男人点点头,把保温桶递给她,脸上带着一点不自然的红晕:“我看你昨天脸色不好,给你熬了点粥。我……我叫傅砚。昨晚忘了自我介绍。”
苏青接过保温桶,入手温热。她打开盖子,一股香气扑面而来。是皮蛋瘦肉粥,熬得非常软糯。
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,傅砚。名字还挺好听。
“我叫苏青。”她说,“你考虑清楚了?跟我结婚,我工作很忙,常年泡在医院,可能顾不上家。而且我脾气不太好,尤其是在饿肚子和没睡好的时候。”
她决定先把丑话说在前头。
傅砚认真地听着,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我想清楚了。我……我没什么正经工作,时间很多。你顾不上家,我可以顾。我会做饭,会打扫卫生,会照顾你。”
他的眼神很真诚,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。
苏青挑了挑眉,这条件……好像还不错?
一个长得帅、会做饭、还黏人的居家型老公?听起来比那些相亲对象靠谱多了。
“好。”她言简意赅,“那就进去吧。”
九点整,民政局开门。
拍照,填表,宣誓。
十五分钟后,两个红本本新鲜出炉。
走出民政局,苏青看着手里的结婚证,还有点恍惚。
她,苏青,就这么……结婚了?
跟一个只见了两次面,还提着保温桶来领证的男人?
这事儿要是让她妈知道了,非得炸了不可。
“那个……苏,苏青。”身边的傅砚小声叫她,还有点不习惯这个称呼,“我们现在……要去哪儿?”
苏青回过神,看着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,和脸上那副有点无措的表情,突然觉得这事儿好像也没那么糟糕。
她拿出车钥匙,按了一下。不远处一辆白色的沃尔沃闪了闪灯。
“上车。”她说,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,“带你回家。”
先斩后奏,就这么定了。
苏青的家不大,两室一厅,典型的单身公寓,装修风格跟她本人一样,冷淡,简约,除了黑白灰,几乎看不到第四种颜色。
屋子里唯一的活物,是一盆快要枯死的仙人掌。
傅砚拖着他那个小小的行李箱走进来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他“家”的地方。
“你随便坐。”苏青把钥匙扔在玄关的柜子上,一边换鞋一边说,“次卧没人住,你自己收拾一下。我先去补个觉,昨晚没睡好。”
她实在是太困了,交代完就直接进了主卧,倒在床上一秒入睡。
等她再醒来,已经是下午四点。
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勾引醒的。
苏青揉着眼睛走出卧室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原本空旷冷清的客厅,不知什么时候被收拾得井井有条。那盆快死的仙人掌被浇了水,搬到了阳台晒太阳。
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,糖醋排骨,清炒虾仁,麻婆豆腐,蒜蓉西兰花,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玉米排骨汤。
色香味俱全,看起来比外面的私房菜馆还有食欲。
傅砚穿着一件苏青没见过的围裙,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。那围裙上印着一只傻乎乎的卡通猫,跟他那张帅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萌。
“你醒啦?”他看到苏青,眼睛一亮,像只看到主人的大金毛,“正好可以吃饭了。快去洗手。”
苏青坐在餐桌前,看着这一桌子菜,感觉更不真实了。
她昨天到底是捡了个什么宝贝回来?
她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,酸甜适中,肉质软烂脱骨,好吃得她差点把舌头吞下去。
“你……以前是厨子?”苏<strong>青</strong>忍不住问。
傅砚一边给她盛汤,一边摇头:“不是,就是自己喜欢瞎琢磨。”
苏青没再说话,埋头苦吃。
作为一个常年拿外卖和速食产品果腹的外科医生,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有“家”的味道的饭菜了。
一顿饭,苏青吃了整整两碗米饭,把桌上的菜扫荡得干干净净。
吃完饭,傅砚主动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洗,苏青想帮忙,还被他推出了厨房。
“你刚下夜班,去歇着吧,这些我来就行。”
苏青只好回到客厅,瘫在沙发上,看着傅砚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,高高瘦瘦,动作麻利。
她突然觉得,这个婚,结得好像……血赚?
晚上,苏青洗完澡出来,发现傅砚已经把次卧收拾好了,连床单被套都换成了新的。
“那个……”傅砚站在他房间门口,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医学杂志,有点不好意思地问,“你今晚……还有手术吗?”
“没了,明天正常上班。”苏青擦着头发。
“哦。”傅砚点点头,然后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,“那我……可以去你房间睡吗?”
苏青擦头发的动作一顿:“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。”傅砚的声音越说越小,耳根都红了,“而且,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?”
苏青看着他那张纯情又无辜的脸,再配上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,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一个大男人,怕黑?
这是什么离谱的借口!
但看着他那双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,拒绝的话到了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
她叹了口气,算了,反正证都领了。
“行吧。”她说,“不过我睡觉不老实,可能会踢到你。”
傅砚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被点亮的星空:“没关系!我不怕踢!”
说完,他抱着枕头,像只欢快的小狗,一溜烟就跑进了苏青的卧室。
苏青跟进去的时候,他已经乖乖地躺在了床的另一侧,盖着被子,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。
苏青的床是一米八的,不算小,但多了一个大男人,还是显得有些拥挤。
她关了灯,躺下。
黑暗中,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。
苏青有些不习惯,翻了个身,背对着他。
“苏青。”黑暗中,傅砚的声音闷闷地传来。
“干嘛?”
“你身上……有消毒水的味道。”
“废话,我天天泡在医院里。”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“很好闻。”
苏-青没理他,闭上眼睛准备睡觉。
过了一会儿,她感觉一只手,小心翼翼地,从后面伸了过来,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腰上。
苏青的身体一僵。
那只手很规矩,只是虚虚地放着,掌心温热。
“不许乱动。”苏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哦。”傅砚乖乖地应了一声,果然没再动。
但是那只手,也没有拿开。
苏青也就随他去了。
也许是今天吃得太饱,睡得太足,也许是身边多了一个热源,这一觉,苏青睡得格外安稳。
第二天早上,她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。
一睁眼,就对上了一张放大的俊脸。
傅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,睡得很沉,呼吸均匀地洒在她脸上,痒痒的。他的那只手,还搭在她腰上。
苏-青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。
她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开,起床洗漱。
等她收拾好出来,傅砚已经做好了早餐。
小米粥,煎蛋,还有几样爽口的小菜。
“快吃吧,不然上班要迟到了。”傅砚把筷子递给她。
苏青坐在餐桌前,一边喝粥一边拿出手机看新闻。
财经版块的头条,是一个加粗的标题:【商业巨擘傅秉天突发心脏病,傅氏集团股价动荡,继承人之争或将提前上演】。
下面配了一张傅秉天的照片。
苏青扫了一眼,没太在意。这些豪门恩怨,离她的生活太遥远了。
吃完早饭,她拎着包准备出门。
傅砚送到门口,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饭盒。
“中午记得吃饭。”他把饭盒塞到苏青手里,“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爱吃?”苏青下意识地问。
“你昨天把一整盘都吃完了。”傅砚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。
苏青噎了一下,接过饭盒,“知道了。”
她换好鞋,打开门,刚要走,手腕突然被拉住了。
她回头,傅砚凑了过来,在她额头上,轻轻地亲了一下。
很轻,像羽毛一样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他说。
苏青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等她反应过来,傅砚已经关上了门。
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嘴唇温热的触感。
这个男人……也太会了吧!
苏青踩着高跟鞋走进医院,感觉自己的脸颊一直在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