导语
我以为合租室友是互相搭伙的“亲近人”,直到半夜三点听见厨房传来滴血声——她背对着我,手里攥着刻满比卦的木盒,血珠正滴在“初六爻”的符号上。“晓晓,比卦说‘有孚比之’,我们是最亲的,对吧?”她转头时,我才看清,她手里的“血”,根本不是动物血。
“滴答……滴答……”
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,数到第三十七滴时,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。
不是水龙头没关紧的声音。我们合租的这破出租屋,厨房水龙头坏了半个月,早就用胶带缠死了,连水滴都漏不出来。那这声音,是从哪来的?
墙上的电子钟发着淡蓝色的光,显示凌晨三点三十五分。
合租室友林薇,平时比鸡起得早、比狗睡得早,这会儿别说厨房,就连她卧室的灯都该是黑的。
可我刚才迷迷糊糊醒过来时,明明瞥见厨房方向有微弱的光透过来——像手机屏的光,又比那亮一点。
“不会是进贼了吧?”我攥紧被子角,心脏突突跳。
上个月楼下刚丢了辆电动车,房东在群里喊了好几天让锁门,我昨晚睡前特意检查了防盗门,反锁得好好的。
可那“滴答”声还在响,不慌不忙的,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,故意让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。
我咬咬牙,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,调亮最低亮度,蹑手蹑脚地下了床。
客厅里没开灯,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光,在地板上投出长长的影子,像有人站在那儿似的。
厨房就在客厅尽头,离我卧室也就几步路。
越靠近,那“滴答”声越清楚,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摩擦声——像是砂纸磨木头,又像是有人在翻书,沙沙的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厨房门没关严,留着一条缝,那微弱的光就是从缝里漏出来的。
我屏住呼吸,把眼睛凑过去。
第一眼看到的,是林薇的背影。
她穿着平时睡觉的白色吊带裙,头发披散着,垂到肩膀下面。
她背对着门,站在灶台前,手里好像拿着个什么东西,举在半空中,那“滴答”声,就是从她手底下传来的。
灶台旁边的台面上,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,盒盖打开着,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反光。
更让我后背发毛的是,台面上还摊着一张纸,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——六个横杠,有的断开、有的连在一起,像我之前在爷爷的旧书里见过的卦象。
“她大半夜不睡觉,在搞什么?”我心里犯嘀咕。
林薇是做会计的,平时连星座都不信,怎么会突然摆弄这些东西?
就在这时,林薇动了。
她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,我才看清,那是一把小小的水果刀,刀刃上沾着什么暗红色的东西,正顺着刀尖往下滴——“滴答”,第三十八滴。
是血!
我吓得差点叫出声,赶紧捂住嘴。
那血的颜色很深,不像是杀鸡宰鱼的血,倒像是……人血?
林薇没察觉到我,她伸出手,指尖轻轻拂过台面上的卦象,动作轻得像在摸什么宝贝。
“初六……有孚比之,无咎……”她突然开口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,“要找最亲近的人,才能应卦……”
最亲近的人?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这出租屋里,就我和她两个人。
她这话,是在说我?
也许是我呼吸太急,林薇突然顿住动作,慢慢转过头来。
我吓得赶紧往后缩,躲在门后,心脏都快跳出来了。
透过门缝,我看到她的脸——惨白惨白的,一点血色都没有,眼睛却亮得吓人,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方向。
“晓晓?是你吗?”她的声音传过来,带着点疑惑,又好像早就知道我在这儿。
我没敢应声,脚像灌了铅一样,挪不动。
厨房的灯突然被她开亮了。
刺眼的白光从门缝里漏出来,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林薇已经走到了门口,就站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。
她手里还拿着那个木盒,盒盖没关,我清楚地看到,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雕像——是个女人的样子,穿着古代的衣服,胸口刻着和台面上一样的卦象符号,雕像的脸是空白的,没有眼睛,没有鼻子,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嘴。
“你怎么醒了?”林薇看着我,嘴角好像往上勾了勾,可眼神里一点笑意都没有,“是不是我吵到你了?”
“没、没有……”我咽了口唾沫,声音发颤,“我就是听到有声音,以为是水龙头没关……”
“水龙头?”林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果刀,刀刃上的血已经不滴了,只剩下暗红色的印子,“哦,你说那个声音啊,是我在处理点东西。”
她举起木盒,朝我递了递,“你看,这是我老家寄来的,说是比卦的木盒,能保平安。”
比卦?我终于想起了,爷爷旧书里写的,坎下坤上,叫比卦,讲的是亲近、辅助的意思。
可爷爷也说过,卦象这东西,用不好会招邪,尤其是比卦,要是找错了“亲近人”,会出大事。
“保平安?”我盯着她手里的木盒,不敢接,“那你大半夜的……”
“哦,老家的人说,比卦要在子时之后滴血才灵验,”林薇轻描淡写地说,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,“我找了点鸡鸭血,滴在卦象上,求个心安。”
鸡鸭血?我刚才明明看到那血的颜色很深,而且她手里的刀那么小,杀鸡宰鸭根本用不上。
还有她脸上的惨白,一点都不像刚处理过活物的样子,反而像……失血过多?
我不敢再想下去,只想赶紧回卧室:“那你忙吧,我、我回去睡觉了。”
“等等。”林薇突然拉住我的手腕。
她的手冰凉冰凉的,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,攥得我生疼。
“晓晓,我们合租快一年了,你说,我们是不是最亲近的人?”
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,我甚至能看到她瞳孔里的自己,脸色比她还白。
“是、是啊,我们是好朋友。”我赶紧点头,想把手抽回来。
“那就好。”林薇松开手,笑了笑,这次的笑容比刚才自然了点,却更让我害怕,“比卦说‘有孚比之,无咎’,只要我们一直这么亲近,就会平平安安的。”
我没敢再跟她说话,几乎是逃着跑回了卧室,关上门,还反锁了。
靠在门后,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比刚才的滴水声还响。
过了好一会儿,我才缓过劲来,走到床边,想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。
可手刚伸进去,就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——不是我的手机,也不是充电器。
我把那东西掏出来,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,纸质很粗糙,像是从旧本子上撕下来的。打开一看,上面用黑色的笔写着一行字,字迹歪歪扭扭的,像是有人用左手写的:
“六三:比之匪人,凶。”
比之匪人,凶?
我愣了一下,赶紧拿出手机,搜比卦的爻辞。
六三爻,“比之匪人”,意思是和品行不端的人亲近,会有凶险。
这纸条是谁放的?是林薇吗?可她刚才还说我们是最亲近的,要应“初六爻”的吉兆。
还是说,有别人进过我的卧室?
我越想越怕,下意识地往床底看了一眼。
床底很暗,只能看到一堆鞋子的影子。
可刚才在厨房门口时,我好像听到卧室里有动静,当时以为是错觉,现在想来,说不定那时候就有人在我床底了。
“不可能,门是反锁的……”我喃喃自语,可手还是控制不住地伸到床底,摸索着。
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,不是鞋子,也不是箱子,是硬的,好像还有花纹。
我赶紧把那东西拉出来——是个小小的陶瓷罐,和林薇木盒里的雕像差不多大,罐身上刻着的,还是比卦的符号,不过这次是六三爻的图案,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人影,被一个叉划掉了。
“这到底是什么?”我拿着陶瓷罐,手一直在抖。
罐口是封死的,摇了摇,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,沙沙的,像是沙子,又像是……骨头渣?
就在这时,“咚咚咚”,敲门声突然响了。
我吓得手一抖,陶瓷罐差点掉在地上。
“晓晓,你睡了吗?”是林薇的声音,就在门外,“我有点害怕,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啊?”
她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,和平时没什么两样,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。
刚才在厨房的她,和现在敲门的她,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。
我盯着门口,能想象到她就站在门外,手里可能还拿着那个木盒,或者那把沾血的水果刀。
“我、我已经睡了,不太方便……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。
门外沉默了几秒,然后传来林薇的声音,比刚才低了点:“这样啊……那好吧。”
脚步声慢慢远去,应该是回她自己卧室了。
我松了口气,瘫坐在床上,手里还攥着那个陶瓷罐和纸条。
可刚放松没几秒,我就听到卧室的窗户传来“吱呀”一声——像是有人在推窗户。
我们住的是二楼,窗户外面有个空调外机,平时没人会去那儿。
我猛地抬头,看向窗户。
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,可窗帘后面,好像有个影子在动,长长的,像是有人站在空调外机上,正透过窗帘缝往里面看。
那个影子慢慢移动,停在了我床边的位置。
我屏住呼吸,不敢动。
手里的陶瓷罐突然变得很烫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。
窗帘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,一道冰冷的目光***来,正好落在我手里的陶瓷罐上。
“找到你了……”一个陌生的声音,很低,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,“六三爻的替身,终于找到了……”
我吓得尖叫起来,把陶瓷罐往地上一扔,罐子“哐当”一声摔碎了。
里面掉出来的,根本不是沙子,也不是骨头渣——是一撮黑色的头发,还有一个小小的纸人,纸人身上写着我的名字:苏晓。
窗帘被猛地拉开,窗外站着一个人,穿着黑色的衣服,脸被帽子遮住了,只能看到嘴角的笑容,和林薇刚才的笑容一模一样。
“晓晓,别害怕,”那人开口,声音竟然和林薇一样,“我们很快就能‘亲近’了……”
我想跑,可腿已经软了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翻过窗户,跳进我的卧室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,我看得很清楚——是林薇那个刻着比卦的木盒。
木盒打开,里面的雕像正对着我,空白的脸上,好像慢慢浮现出了眼睛和鼻子,嘴角还在往上勾。
“比卦要找最亲近的人当替身,”那人一步步朝我走过来,“林薇选了你,你逃不掉的……”
我突然想起林薇刚才说的话——“比卦要在子时之后滴血才灵验”,“要找最亲近的人,才能应卦”。
原来她滴的不是鸡鸭血,是她自己的血?
她不是在求平安,是在给我“应卦”,把我变成六三爻的“匪人”,替她去死?
那人已经走到我面前,伸手就要抓我的胳膊。
我闭上眼睛,心想这次肯定完了。
可就在这时,门外突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,像是有人撞开了门。
“住手!”是林薇的声音,带着哭腔,“别碰她!我跟你走!”
我睁开眼睛,看到林薇冲进卧室,挡在我面前,手里拿着一把剪刀,对着那个黑衣人:“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,滴血、摆卦象,把她引到六三爻的位置,你不能再伤害她!”
黑衣人愣了一下,然后笑了:“你以为你能替她?比卦选的替身,是不能换的。你滴了自己的血,已经成了卦象的‘引’,现在,该让她来当‘替’了。”
林薇的眼泪掉了下来,回头看着我:“晓晓,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妈得了重病,他们说只要找个最亲近的人当替身,用比卦的仪式,就能救我妈……我没办法,只能骗你……”
原来如此。
她大半夜的诡异行为,枕头下的纸条,床底的陶瓷罐,都是她安排的。
可她没想到,黑衣人根本没打算放过我,还要让她当“引”,把我们两个都害死。
黑衣人不耐烦了,伸手推开林薇,朝我抓过来。
就在这时,卧室的灯突然灭了,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。
“谁在那儿?”黑衣人警惕地喊了一声。
黑暗中,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,像是爷爷的声音:“比卦讲的是‘亲仁善邻’,不是害人的替身术。你们用错了卦象,只会招邪,不会救人。”
一道光突然亮起,是爷爷的旧书,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床上。
书翻开着,正好是比卦的那一页,上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:“比之无首,凶;比之有孚,吉。心不正,卦不灵。”
黑衣人看到那本书,突然尖叫起来,像是很害怕,转身就想跳窗户逃跑。
可刚走到窗边,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,动弹不得。
“你用邪术害人,该还债了。”爷爷的声音又传来。
黑衣人身上突然冒起黑烟,像是被火烧了一样,惨叫着,慢慢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,消失了。
屋子里的灯亮了,林薇瘫坐在地上,还在哭。
我的床上,爷爷的旧书慢慢合上,消失了。
我走过去,扶起林薇:“别害怕,没事了。”
林薇抱住我,哭得更凶了:“晓晓,对不起,我以后再也不相信这些歪门邪道了。我妈那边,我会想别的办法,不会再害人了。”
我拍了拍她的背,心里却还有点发毛。
刚才那个黑衣人消失前,好像说了一句话,我没听清楚,只记得最后两个字——“上六”。
我拿出手机,搜比卦的上六爻辞:“比之无首,凶。”
意思是亲近他人却没有好的开端,会有凶险。
那个黑衣人虽然消失了,可“上六爻”的凶兆,是不是还没结束?爷爷的旧书为什么会突然出现?
我看向窗外,月光正好照在空调外机上,上面好像有个小小的印记,刻着的,还是比卦的符号。
这一次,是上六爻的图案。
我突然意识到,刚才的一切,可能只是个开始。比卦的凶险,还没真正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