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砚秋蹲在土灶前,手里捧着一摞泛黄的欠条,每张纸上都歪歪扭扭写着欠款金额和人名,
最小的五十,最大的两千,加起来整整二十万。“十年了...”他低声呢喃,
指尖划过“吴孝先”三个字时顿了顿。就是这个名字,三年前脑梗昏迷,
家属跪在诊所门口磕破了头,他扎了三针救回来,最后只落下一张五百块的欠条。
李砚秋把欠条塞进灶膛,火苗“腾”地一下旺了起来,纸页蜷曲、发黑,
最后化作灰烬飘在风里。他看着那堆灰烬,突然笑了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——这十年,
他凭着祖上传下的针灸术,救了多少疑难杂症,开的药永远是最便宜的草根树皮,
收的诊费十年没涨过,始终是十块钱一次。可到头来,换来的却是满满一箱子欠条,
和一句“非法行医”。“哥,你真要烧?”门口传来妹妹李砚梅的声音,
她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药,“这可是二十万啊,够你...够你交多少罚款了。
”李砚秋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:“烧了干净。从今天起,我李砚秋不再行医,
咱们兄妹俩守着这几亩地,过普通人的日子。”他话音刚落,院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,
夹杂着女人的说话声。李砚秋皱了皱眉,这时候会是谁?他走到门口,
就看见张大妈领着一个穿夹克衫的陌生女人站在那儿,张大妈脸上堆着笑,
可眼神却有些闪躲。“李医生,忙着呢?”张大妈***手,“这是我远房侄女,
最近总说头晕,想让你给把把脉。”李砚秋看向那陌生女人,她约莫三十岁左右,眼神锐利,
站姿笔挺,不像是普通农户家的孩子。但他也没多想,伸手道:“把手伸出来。
”女人依言伸手,李砚秋指尖搭在她腕上,三指刚落下就皱了眉——这脉象平稳有力,
气血充盈,哪里有半点头晕的迹象?他刚要开口,女人突然从身后掏出一副手铐,
“咔嚓”一声铐在了他手腕上。“李砚秋,我是市***的苏晴,有人举报你非法行医,
请跟我们走一趟。”女人的声音冷得像冰。“什么?”李砚秋懵了,挣扎着道,“苏警官,
你是不是搞错了?我行医十年,救了多少人你可以去问...问张大妈,她去年急性阑尾炎,
是我扎针止痛等到救护车来的!”张大妈往后退了一步,低着头小声说:“李医生,
我们也是为了你好,不想让你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...”“为了我好?
”李砚秋看着张大妈,又看向围过来的邻居,那些曾经找他看过病的人,此刻要么低着头,
要么别过脸,没人敢看他的眼睛,“我救了你们的命,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?
”人群里突然挤出一个矮胖的男人,是吴孝先。他梗着脖子道:“李医生,话可不能这么说。
你一个疗程的中药加针灸就要一万块,太贵了!我家那点积蓄都给你了,还欠着五百呢。
”“一万块?”李砚秋气得浑身发抖,“吴孝先!你脑梗昏迷三天,我给你扎了七次针,
用的是我家传的‘醒神针’,药材是我自己上山采的,最后收你五百你都打欠条,
现在倒说我要一万?”另一个老太太也跟着嚷嚷:“就是!你三天两头来要账,烦不烦啊?
你都这么‘有名’了,还差这点钱?把欠条免了得了!”“我们举报你也是为了你好,
让你好好改造!”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,李砚秋突然觉得心凉透了。他想起去年,
市医院的赵院长亲自来找他,开出两百万的年薪请他去坐诊,说要给他评高级职称,
解决行医资格证的问题。可他拒绝了——他知道赵院长是想把他的针灸术变成敛财的工具,
那些草根树皮到了医院,说不定就要翻十倍百倍地卖。他只想守着老家的诊所,
给乡亲们看平价病。“好一个为了我好。”李砚秋冷笑,“告诉你们,
你们身上的那些疑难杂症,除了我,没人能治。没有我,你们迟早...”“呸!少吓唬人!
”吴孝先啐了一口,“城里大医院有的是专家,谁稀罕你这无证的赤脚医生?
”苏晴拽了拽手铐:“李砚秋,别废话,跟我走。”李砚秋被押着往警车走去,
身后传来村民们的咒骂声,那些曾经围着他说“救命恩人”的人,
此刻脸上满是鄙夷和幸灾乐祸。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诊所,
那块“李氏针灸”的木匾已经挂了三十年,如今蒙上了一层灰,就像他这十年的心血,
瞬间成了笑话。到了***,苏晴把他带到审讯室。桌上放着一杯水,苏晴坐在他对面,
打开笔记本:“李砚秋,说说吧,非法行医十多年,你非法获利多少?”李砚秋靠在椅背上,
闭上眼睛:“我没赚一分钱。”“没赚一分钱?”苏晴皱起眉,“你当我是傻子?
十年间给几百人看病,就算每次收十块,也有几万了。更别说那些欠条,
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。”“欠条是他们欠我的,不是我赚的。”李砚秋睁开眼,
眼神疲惫却坚定,“很多人看病付不起钱,我只能让他们打欠条。可这些年,
我垫付的药费比欠条还多。我自己种着三亩地,平时就靠卖粮食过日子。
”苏晴显然不相信:“你以为编这种故事就能逃避制裁?我会去你家调查的。”第二天,
苏晴果然去了李砚秋的家。那是一个老旧的四合院,院墙是用土坯砌的,
院子里种着几样蔬菜,屋里的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,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套针灸铜人。
她找到李砚梅,刚要开口,邻居王奶奶就凑了过来。“警官同志,你是来查李医生的吧?
”王奶奶叹了口气,“你可别听那些人胡说,李医生是个大好人啊。去年我小孙子得了脑瘫,
大医院说治不好,是李医生扎了半年针,现在能走路了。我家穷,没给钱,他也没催过。
”“是啊,”另一个邻居接过话,“我家男人得了肝硬化,也是李医生给开的中药,
一副才五块钱,比医院便宜多了。他手里的欠条,都是我们这些穷人家欠的,
他从来没真的要过。”苏晴看着屋里简陋的陈设,心里犯了嘀咕。如果李砚秋真的非法获利,
怎么会住得这么寒酸?她又去了村里的小卖部,老板说:“李医生每次来买东西都很节省,
最多买两斤面,有时候还会赊账,月底卖了粮食再还。”就在苏晴疑惑的时候,手机响了,
是局里打来的:“苏晴,李砚秋被保释了,保释人不愿意透露姓名。”苏晴愣住了,
谁会保释一个“非法行医”的人?她立刻赶回局里,刚到门口就看见李砚秋站在那儿,
身边跟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,正是市医院的赵宏远院长。“苏警官,多谢了。
”赵宏远笑着递过一支烟,“我和李医生是老朋友了,他这点小事,我肯定要帮忙。
”李砚秋冷冷地看着赵宏远:“是你保释我的?”“没错。”赵宏远拍了拍他的肩膀,
“李医生,咱们找个地方谈谈。”两人走到旁边的咖啡馆,赵宏远点了两杯咖啡,
推给李砚秋一杯:“李医生,别这么看着我,举报你的人不是我。”“不是你?
”李砚秋端起咖啡,却没喝,“那些村民没这么大本事,也想不出这么阴狠的招。除了你,
还有谁想让我身败名裂?”赵宏远笑了:“既然你猜到了,我也不隐瞒。
确实是我让他们举报你的。不过,你也确实没有行医资格证,对吧?
”李砚秋攥紧了拳头:“我祖上行医百年,从来没要过什么资格证。我救了那么多人,
难道不比一张纸有用?”“话不能这么说。”赵宏远靠在椅背上,“现在是法治社会,
没有证就是非法。不过嘛,一个证件而已,小意思。只要你愿意去我的医院上班,
我立刻给你解决资格证的问题,年薪五十万,怎么样?”“五十万?”李砚秋冷笑,
“你去年给我两百万我都没去,现在觉得五十万就能收买我?”“此一时彼一时。
”赵宏远的脸色沉了下来,“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,等着你的是牢狱之灾。
我可以让那些村民撤诉,让你免受牢狱之苦。你想想,二十年牢狱,值得吗?
”“你给了他们多少钱?”李砚秋突然问。赵宏远愣了一下,随即笑道:“不多,一共五万,
每个人五千。”“五千块...”李砚秋喃喃自语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,“我救了他们的命,
他们居然为了五千块就举报我。”“李医生,你就是太天真了。”赵宏远摇了摇头,
“你错就错在不该对这些村民太好。这个世界上,有些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,他们只认钱,
不认情。你救了他们,他们觉得是理所当然;你要医药费,他们就觉得你是黑心肝。
”“所以你就利用他们的贪婪,毁了我的一切?”李砚秋的眼神里满是愤怒。
“我这是在给你一条活路。”赵宏远说,“你的针灸术确实厉害,尤其是治脑梗和癌症晚期,
这可是摇钱树。只要你跟我合作,咱们一起赚钱,不好吗?”“滚。”李砚秋站起身,
“像你这样的人,在我眼里只有两个字——恶心。我就是坐牢,也不会跟你同流合污。
”赵宏远的脸色彻底变了:“李砚秋,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!等着吧,法庭上见,
我会让你知道拒绝我的后果。”李砚秋没再理他,转身走出了咖啡馆。苏晴正好在外面等着,
她看着李砚秋的背影,心里五味杂陈。这几天的调查让她越来越觉得,
这个“非法行医者”可能真的是个好人。“李砚秋,你真的不考虑赵院长的提议?
”苏晴忍不住问。李砚秋回头看了她一眼:“苏警官,你觉得钱和良心,哪个更重要?
”苏晴沉默了,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。很快,开庭的日子到了。法庭里坐满了人,
大部分是举报李砚秋的村民。原告席上,赵宏远的律师意气风发;被告席上,
李砚秋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,神情平静。法官敲了敲法槌:“现在开庭。
原告指控被告人李砚秋非法行医十余年,非法获利两百万,是否属实?被告人,你是否承认?
”李砚秋站起身:“我不承认。我从医十多年,没赚过一分钱,一直靠种地维持生计。
”原告律师立刻反驳:“法官大人,被告人这是在撒谎!据我们调查,
被告人十年间给至少两百人看过病,若每次收取合理诊费,获利绝不可能为零。更何况,
被告人手中有二十万欠条,这难道不是非法获利的证据?”“欠条是村民们欠我的医药费,
不是我非法获利。”李砚秋说,“我可以提供证据,证明这些年我垫付的药费比欠条还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