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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裴雁兮,我穿进了一本宅斗文里,成了里面活不过三章的恶毒女配。为了活命,

我顶着一张被毁容的脸,藏起所有锋芒,躲进了京城最不起眼的云裳戏班,

只想安安稳稳当个背景板。可我忘了,原书女主红绡就在这个戏班。她是天生的万人迷,

是班主的摇钱树。我的存在,哪怕只是呼吸,都碍了她的眼。她散播谣言,说我来路不正,

身世肮脏。她指使人弄坏我的戏服,泼掉我的药。班主为了他的摇钱树,

也只冷冷地警告我:“安分点,别惹事。”我忍了。因为我知道,跟天选之女斗,

就是自寻死路。直到那天,九千岁汪督公亲临戏班,点名要听一出没人会唱的《广陵叙》。

红绡唱不了,班主急得满头大汗。他们把我推出来,想让我当众出丑,彻底滚蛋。

他们不知道,《广陵叙》是我爹当年亲手教我的。我爹,前朝礼部侍郎,裴敬。而这首曲子,

是当年写给先帝的悼亡曲,是禁曲,也是一个秘密的开始。我一开口,满座皆惊。

尤其是高座之上的九千岁,他捏着茶杯的手,在抖。1我叫裴雁兮。我穿书了。

穿成了云裳戏班里一个刚进来的学徒,还是个毁了半边脸的丑八怪。书里,

这个角色是个彻头彻尾的炮灰,因为嫉妒女主红绡的才华和美貌,下药毁她嗓子,

最后被戏班班主秦爷打断双腿,扔进乱葬岗喂了狗。活了,但没超过三章。为了不重蹈覆辙,

我锯掉了所有爪牙。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劈柴、挑水、扫院子,干最累的活。旁人练嗓,

我躲在柴房里,对着几只耗子哼哼。我不跟任何人争,不抢任何风头。

她们都当我是个从乡下来的哑巴,又丑又闷,只会干活。这样很好。炮灰就该有炮灰的自觉。

主角的舞台,我们这种小角色,连边都不要去沾。云裳戏班的台柱子,就是这本书的女主,

红绡。人如其名,身段像风里的杨柳,嗓音像浸了蜜的莺啼。她是秦班主的心头肉,

是全戏班的指望。所有人都围着她转,捧着她,仿佛她是观音菩萨座下的玉女。

我从不往她跟前凑。她唱戏的时候,我远远地在后台搬箱子。她跟班主说话的时候,

我低着头从墙角溜过去。我以为,只要我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,就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。

但我错了。那天下午,我刚洗完一大桶戏服,累得腰都直不起来。

红绡身边的丫鬟小翠就堵在了门口。她捏着鼻子,一脸嫌弃。“哎,那个丑八怪,

我们红绡姐的妆台缺一面靶镜,你去西市的宝妆楼买回来。”说着,一个钱袋子扔在我脚下。

叮当一声,散出几个铜板。去西市的宝妆楼,来回得一个多时辰。这几个铜板,

连坐个驴车都不够。而且,我的活还没干完,晚了,又免不了一顿责骂。我没捡钱袋,

低声说:“小翠姐姐,我的活还没……”“让你去你就去!”小翠尖着嗓子打断我,

“红绡姐要的东西,你敢耽搁?”我沉默了。我知道,这是红绡在敲打我。前几天,

有个来听戏的富商,夸了我一句“身段不错”,这话传到了她耳朵里。哪怕我戴着面纱,

遮着丑陋的疤痕,她也觉得我碍眼。这就是女主。她们的世界里,不容许有任何潜在的威胁。

哪怕这个威胁,只是一粒随时能被碾死的尘埃。我弯腰,把钱袋捡起来,没说话,转身就走。

小翠在我身后得意地哼了一声。“算你识相。”我走出戏班后门,没去西市。

我绕到街角的杂货铺,花了一个铜板,买了一面最普通的黄铜镜子。然后,

我找了个没人的巷子,坐下来,从怀里掏出半个干硬的馒头,小口小口地啃。我得活着。

要想活着,就不能跟女主硬碰硬。她让我往东,我绝不往西。她让我去买靶镜,我就给她买。

至于买回来的是什么,那就是我的事了。一个时辰后,我掐着点回到戏班。

小翠正在红绡的房间里给她捶腿,看见我,眼皮一翻。“怎么才回来?镜子呢?

”我把用布包好的铜镜递过去。小翠一把扯开,看到那面灰扑扑的铜镜,脸都绿了。

“这是什么东西?这狗都嫌的玩意儿,也敢拿来给红绡姐用?”她扬手就要把镜子摔在地上。

“慢着。”一直闭着眼养神的红绡,突然开口了。她睁开眼,那双眼睛,潋滟如秋水,

此刻却淬着冰。她没看我,只是盯着那面镜子。“宝妆楼的靶镜,要二两银子。她哪来的钱?

”小翠立刻会意,尖声叫道:“好啊你个丑八怪!你是不是把红绡姐的钱给贪了!

”我站在原地,垂着眼。“钱袋里,只有七个铜板。”我说得很慢,很清晰。

“一个铜板买镜子,剩下六个,在这里。”我把剩下的铜板掏出来,放在桌上。

屋子里一下安静了。红绡的脸色,瞬间变得很难看。她没想到,我敢当面把这事说破。

这等于在打她的脸,说她刻意刁难。小翠慌了,指着我骂:“你胡说!

我明明给了你……”“够了。”红绡打断她,声音冷了下来。她终于正眼看我了。那眼神,

像是在看一个死人。“是我疏忽了,错怪了你。”她顿了顿,话锋一转,

语气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。“不过,一个下人,敢这么顶撞主子,秦班主知道了,

怕是不会轻饶了你。”我心里一沉。我知道,这梁子,算是结下了。

2事情果然没那么容易过去。第二天,戏班里就开始传闲话了。说我手脚不干净,

偷了红绡姐的钱,被抓个正着。还说我心思歹毒,买个破镜子回来,是想咒红绡姐容颜尽毁。

传言这种东西,最是伤人。它不需要证据,只需要一张张嘴。很快,

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。鄙夷,厌恶,还有幸灾乐祸。以前她们只是不理我,现在,

她们开始变着法地欺负我。我洗的衣服,会被人故意弄脏,逼我重洗。我的饭碗里,

会被人吐口水。晚上睡觉,我的被子上会莫名其妙地多出几只死老鼠。我一声不吭,

默默地把衣服重洗,把饭倒掉,把死老鼠扔出去。我知道,这都是红绡的手笔。她在逼我。

逼我反抗,或者逼我滚蛋。无论哪一种,她都能轻易地弄死我。秦班主也找我谈话了。

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间,一开口,就是劈头盖脸的训斥。“裴雁兮,你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?

敢跟红绡对着干?”他坐在太师椅上,手里盘着两颗核桃,眼神阴鸷。

“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,进了我云裳班,就得守我的规矩。红绡是台柱子,

是大家的饭碗,得罪她,就是砸所有人的锅,懂吗?”我低着头,声音很轻。“班主,

我没有。”“没有?”秦班主冷笑一声,“整个戏班都在传,你还敢说没有?我告诉你,

别给我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眼。你要是安分守己,我就给你一口饭吃。

要是再敢兴风作浪……”他把核桃往桌上重重一拍。“我就打断你的腿,把你扔出去!

”我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。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。疼。但我脸上,什么表情都没有。

“知道了,班主。”从秦班主的房间出来,我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红绡。

她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,嘴角挂着一丝胜利的微笑。那眼神,仿佛在说:看,我动动手指,

就能让你万劫不复。我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。我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
她不把我彻底踩进泥里,是不会罢休的。果然,过了两天,更大的麻烦来了。那天,

戏班要演一出《牡丹亭》。红绡演杜丽娘。开演前一个时辰,她的一套水袖戏服找不到了。

那套戏服是苏绣的上品,金丝银线,是秦班主花了大价钱专门为她置办的。

整个后台乱成了一锅粥。大家翻箱倒柜地找,都快把后台给拆了。红绡坐在妆台前,

拿着帕子,嘤嘤地哭。“这可怎么办啊,马上就要登台了,没了那套戏服,这戏还怎么唱?

”秦班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“找!给我死命地找!要是找不到,今天谁也别想吃饭!

”就在这时,小翠突然尖叫一声。“在这里!”她从一个角落的旧箱子里,拖出了一个包袱。

打开一看,正是那套失踪的戏服。只是,原本洁白如雪的衣料上,

被人用墨汁泼出了一大团污渍,丑陋不堪。最重要的是,在包袱的角落里,

还掉出来一枚小小的竹哨。那竹哨,是我用来叫我养在柴房的那只瘸腿小猫的。整个戏班,

只有我有。一瞬间,所有人的目光,都像刀子一样,齐刷刷地射向我。红绡哭得更凶了,

梨花带雨,我见犹怜。“裴雁兮,我知道你嫉妒我……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

这套衣服毁了,你让我怎么上台?你是想毁了我,毁了整个云裳班啊!”秦班主的脸,

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。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,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。“是你干的?

”我看着他,看着哭得委屈的红绡,看着周围一张张愤怒的脸。我知道,我百口莫辩。

这是个死局。她们把一切都算计好了。我承认,是死。不承认,也是死。我深吸一口气,

抬起头,迎上秦班主的目光。“不是我。”3“还敢狡辩!”秦班主怒吼一声,

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。我没躲。脸颊**辣地疼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嘴角,

尝到了一丝血腥味。“人证物证俱在,你还敢说不是你?”秦班主指着我的鼻子骂,

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毒妇!我真是瞎了眼,才会收留你!”红绡还在哭,声音不大,

却字字诛心。“班主,别打了……也许,也许是妹妹一时糊涂。就要开场了,

还是先想想办法吧。不然,惊扰了贵客,我们都担待不起。”她这话,看似在为我求情,

实际上,是火上浇油。提醒秦班主,今天的戏,有多重要。今天台下坐着的,

是城南的张员外,出了名的豪客。要是把他伺候高兴了,打赏的银子够戏班吃半年。

要是演砸了,云裳班以后在京城,就别想抬头了。秦班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。他喘着粗气,

指着我,对旁边的两个壮汉说:“先把她给我捆起来,关进柴房!等演完了,

我再好好炮制她!”我没有反抗。任由他们用粗麻绳把我捆了个结结实实,

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。柴房里又冷又潮,充满了霉味。我被扔在地上,

门被“哐当”一声锁上了。黑暗中,我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,

和脸上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。**着墙,慢慢坐起来。我没有哭,也没有害怕。心里,

异常的平静。我知道,这是书里的情节。接下来,我就会被打断腿,扔出去。然后,

红绡会因为“受了委屈”但“顾全大局”,穿着备用戏服上场,博得满堂彩,

名声更上一层楼。这就是女主光环。我一个炮灰,怎么斗得过?可是,我不甘心。我不想死。

我不想像书里写的那样,屈辱地,无声无息地死掉。我开始冷静地思考。这个局,看似无解,

但一定有破绽。红绡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动手?因为张员外?不,一个富商,

还没那么大能量。一定还有别的原因。我努力回忆书里的细节。在这一章里,除了张员外,

似乎还有一个一笔带过的人物。一个……来自宫里的公公。书里说,他只是碰巧路过,

顺便听了一耳朵戏。宫里的人?为什么会来这种不入流的小戏班?一个大胆的念头,

像闪电一样,划过我的脑海。难道……就在这时,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比之前找戏服时,

还要乱得多。我听到有人在尖叫,有桌椅被撞翻的声音。还有秦班主那惊慌失措,

近乎谄媚的嗓音。“不知是哪位公公大驾光临?小人有失远迎,恕罪,恕罪!”我心里一紧。

来了!我拼命地挪到门边,把耳朵贴在门缝上。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。

“……汪督公……九千岁……”“……路过此地,听闻云裳班的《牡丹亭》乃京城一绝,

特来赏光……”“……不必声张,咱家就在这大堂听便好……”汪督公!九千岁!
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竟然是他!东厂提督,汪直!权倾朝野,心狠手辣,

皇帝面前的第一号红人!书里那个一笔带过的公公,竟然是他!他怎么会来这里?

绝不是为了什么《牡丹亭》。他这种人,一定有别的目的。我的心,开始狂跳起来。

这是一个机会。一个我能活下去的,唯一的机会!我必须出去!我必须见到他!

我开始疯狂地挣扎,手腕被麻绳勒出了一道道血痕。没用,绳子太结实了。

我看向柴房的窗户,那窗户很高,而且只有一小扇。根本爬不出去。怎么办?怎么办!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我能听到外面开戏的锣鼓声已经敲响。再晚,就来不及了。

我急得满头大汗,突然,我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把生锈的斧子上。那是平时用来劈柴的。

我眼睛一亮。我用尽全身力气,滚到墙角,用牙齿,用肩膀,把那把斧子蹭了起来。然后,

我背对着墙,用被捆住的双手,艰难地握住斧柄。一下,两下,

三下……我疯狂地朝着门锁砍去。那声音,在寂静的柴房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我相信,

外面的人一定听见了。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。这是我唯一的生路!“哐当!”一声巨响,

门锁被我砍断了。我一脚踹开门,冲了出去。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丁被吓了一跳,反应过来后,

立刻就要上来抓我。我举起斧子,眼睛血红地瞪着他们。“滚开!

”那两个人被我的样子镇住了,一时不敢上前。我提着斧子,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前台。

4我冲到后台的时候,红绡正准备上场。她已经换上了一套备用的戏服,

虽然不如那件苏绣的华丽,但也算得上精致。脸上的妆容也重新补过了,

眼角还带着一丝泪痕,看起来楚楚可动。看到我提着斧子,浑身狼狈地冲进来,

所有人都惊呆了。小翠最先反应过来,指着我尖叫:“你,你个疯子!你想干什么?

”秦班主也闻声赶来,看到我的样子,气得浑身发抖。“反了!反了!来人,把她给我拿下!

”几个家丁立刻围了上来。我把斧子往地上一扔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“秦班主!”我盯着他,

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我能救云裳班,也能毁了云裳班。你信不信?”秦班主愣住了。

他大概是觉得我疯了。我没理他,转向红绡。“红绡姐,你这出《牡丹亭》,怕是唱不了了。

”红绡的脸色白了白,强作镇定地说:“你胡说什么?我……”“因为,”我打断她,

“今天台下那位贵客,他要听的,不是《牡丹亭》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

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。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,看着我。

秦班主皱着眉:“你什么意思?”“汪督公来,不是为了听戏。”我看着他,缓缓说道,

“他是为了找人。”“找人?”“对。找一个,会唱《广陵叙》的人。”《广陵叙》。

这三个字一出口,整个后台,死一般的寂静。所有人的脸上,都露出了茫然和恐惧的神色。

《广陵叙》是前朝的宫廷禁曲,据说是为了悼念一位含冤而死的皇子所作,曲调哀怨,

意境深远。前朝覆灭后,这首曲子就被列为禁曲,会唱的人,要么死了,要么隐姓埋名,

谁敢在外面唱,那可是杀头的大罪。秦班主的嘴唇哆嗦着,看着我,像在看一个怪物。
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“我不仅知道,我还会唱。”红绡的脸色,

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。她死死地盯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她处心积虑地设局,

眼看就要把我踩进泥里,怎么也想不到,我会突然抛出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话题。“你疯了!

”她尖声说,“唱禁曲,你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给你陪葬吗?”“陪葬?”我冷笑一声,

“红绡姐,你错了。今天,谁能唱这首《广陵叙》,谁就能一步登天。唱不了的,

才是死路一条。”我的目光,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。“汪督公是什么人,你们比我清楚。

他要的东西,要是拿不到,你们觉得,他会怎么对云裳班?怎么对你们?”秦班主的冷汗,

刷地一下就下来了。他当然知道汪直的手段。这位九千岁,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。

他要是不高兴了,别说一个云裳班,就是把整条街都屠了,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。他看着我,

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怀疑。“你……你真的会唱?”“班主可以不信。”我淡淡地说,

“那就请红绡姐上台吧。看看一出《牡丹亭》,能不能保住大家的性命。”这句话,

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秦班主腿一软,差点坐倒在地。他知道,我赌对了。台下,

丝竹声已经停了。大堂里一片安静,气氛压抑得可怕。一个尖细的嗓音,慢悠悠地响了起来。

“怎么?这云裳班的台柱子,是嗓子被猫叼走了吗?还不出来?”是汪直。他的声音里,

已经带了一丝不耐烦。秦班主浑身一哆嗦,再也顾不上什么了,一把抓住我的手。“姑奶奶!

算我求你了!你上!你上!”我挣开他的手,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衣服。然后,

我走到妆台前。铜镜里,映出一张伤痕交错的脸,和一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。

我拿起桌上的眉笔,沾了沾墨。然后,我抬起手,在狰狞的伤疤上,开始画画。我画的,

不是什么精致的妆容。而是一朵,血红色的,几近妖异的,曼珠沙华。那花,从我的眼角,

一直蔓延到嘴角,覆盖了所有的伤疤。诡异,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美。画完最后一笔,

我站起身。我对目瞪口呆的众人说:“给我一件白色的素衣,不要任何纹饰。”“还有,

把后台所有的灯,都熄掉。”“我唱这首曲子,只需要一束月光。

”5我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色素衣,走上了戏台。没有凤冠霞帔,没有繁复的头面。脸上,

只有那朵血红的曼珠沙华,在昏暗的光线下,触目惊心。整个戏台,一片黑暗。

只有一束清冷的月光,从天窗洒下,正好落在我身上。台下,死一般的寂静。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看着我这个突然出现的,怪物一样的女人。我能感觉到,

一道锐利的目光,从堂中最尊贵的位置,投射过来。像鹰隼,在审视它的猎物。我知道,

那是汪直。我没有看他。我缓缓地,缓缓地闭上眼睛。脑海里,浮现出父亲的脸。那年,

我才七岁,坐在庭院的梨树下。父亲执着我的手,一字一句地,教我唱这首《广陵叙》。

他说,雁兮,记住,这首曲子,是我们裴家的根。不到万不得已,决不能唱给外人听。爹,

对不起。女儿,今天要破戒了。我张开嘴,没有丝竹,没有伴奏。一道清越、哀婉,

仿佛来自天际的歌声,瞬间穿透了整个大堂。“广陵有佳人,遗世而独立……”我的声音,

空灵,干净,不带一丝尘世的烟火气。每一个字,每一个音符,都像是用冰雪雕琢而成,

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悲怆。我唱的是故国,是山河,是君臣,是知己。唱的是壮志未酬的悲愤,

是含冤莫白的凄凉。那不是戏,那是我父亲,是我裴家满门,用鲜血和性命谱写的悲歌。

台下,所有人都听傻了。那些来看热闹的宾客,那些平日里只懂得附庸风雅的富商,此刻,

都忘了言语。他们可能听不懂曲中的典故,但他们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。有的人,

甚至开始默默地流泪。我看到,坐在最前方的汪直,缓缓地站了起来。

他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动容。他不是在听戏。他是在听一个,

他找了很久的,答案。一曲终了,余音绕梁。整个大堂,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
我站在月光下,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。良久,良久。“啪,啪,啪。”汪直,

轻轻地鼓起了掌。那掌声,在空旷的大堂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“好。”他只说了一个字。

声音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“好一个《广陵叙》。”他迈开步子,一步一步,

走上了戏台。他身边的小太监想跟上来,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。他走到我面前,停下。

昏暗中,我看不清他的脸,只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,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他问。“裴雁兮。”“哪个‘雁’?哪个‘兮’?”“鸿雁的雁,

‘路漫漫其修远兮’的兮。”他沉默了片刻。“这首曲子,是谁教你的?”这个问题,

才是关键。我抬起头,迎上他的目光。“家父。”“你父亲是?”我深吸一口气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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