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+ A-
A+ A-

头七夜里,我家门铃响了三次。不是楼下张婶的广场舞音响震的,是实打实的"叮咚"声,

像有人按在门铃上没撒手,震得猫眼都发颤。我攥着桃木剑趴在门后,

看见张白纸贴在猫眼上,墨迹晕成个模糊的人脸,嘴角咧到耳根。"谁?

"我的嗓子比砂纸磨过还哑。外面的人没说话,只把个快递盒塞进门缝,

盒面印着"往生速递",寄件人写着"苏晚",收件人是我——陈默。苏晚是我媳妇,

七天前在十字路口被卡车撞飞,尸身都没留全乎,现在正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,编号73。

快递盒是硬纸板做的,边角却缠着圈红绳,绳结是"锁魂扣"的样式,我姥姥生前给我看过,

说这结专捆死人的念想。我刚摸到盒盖,就听见里面传来"咔哒"声,

像有人用指甲盖刮纸板,一下,又一下。"陈默,开门。"是苏晚的声音,软乎乎的,

带着她总爱用的***味护手霜的甜气。可我记得清楚,她被撞那天穿的是我送的米白色风衣,

现在这声音里,却混着股柴油味,像从卡车底下钻出来的。门缝里的白纸突然渗出血珠,

顺着门板往下淌,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。我看见水洼里映出个影子,穿米白风衣,

头发被血糊成绺,正歪着头看我,脖子拧成个诡异的角度——那是卡车碾过时的姿势。

快递盒突然自己弹开条缝,露出里面的东西——是只绣着并蒂莲的红绣鞋,

鞋跟处沾着块碎玻璃,和苏晚车祸现场找到的那只,一模一样。"我冷。

"苏晚的声音贴着门缝钻进来,带着冰碴子,"殡仪馆的床太硬了,你把我接回家好不好?

"我猛地后退,桃木剑"哐当"掉在地上。姥姥说过,头七回魂的鬼不能开门,

尤其是带着生前物件来的,那是想勾着活人一起走。可快递盒上的红绳,不知何时已经松开,

像条小蛇,正往我脚边爬。二红绳缠上脚踝的瞬间,我打了个寒颤,像踩进冰窟窿。

低头看时,绳子却又变成普通的尼龙绳,只是上面沾着的血珠,

在灯光下泛着暗紫色——是尸斑的颜色。“陈默,我知道你看得见。

”苏晚的声音从快递盒里钻出来,带着哭腔,“你小时候掉进井里,不是被姥姥救的,

是我拉了你一把。”我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。这事除了姥姥,没人知道。那年我五岁,

在村头老井边追蝴蝶,脚下一滑栽了进去,迷糊中确实看见个穿红袄的小姑娘,

抓着我的手往上拖,等我呛着水爬上岸,人早就没了。姥姥说那是井神,

让我每年给井里扔块红布。难道……苏晚早就认识我?快递盒突然“啪”地弹开,

红绣鞋掉在地上,鞋尖冲着卧室的方向。我看见鞋里塞着张照片,是我们的结婚照,

苏晚穿着婚纱笑靥如花,可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行字:“七月初七,别去十字路口。

”今天就是七月初七。窗外的路灯突然闪烁起来,光影里飘着个穿米白风衣的影子,

正趴在玻璃上往里看,头发贴在窗面,像水草一样轻轻晃。我抓起桃木剑冲过去,

影子却倏地消失了,只留下道水痕,闻着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——是殡仪馆的味道。

手机突然震动,是条陌生短信,发件人显示“73”:“冰柜好冷,来陪我。

”三我揣着红绣鞋冲进殡仪馆时,值班的老李正趴在桌上打盹,

口水把“值班记录”四个字泡得发涨。冰柜区的灯忽明忽暗,编号73的柜门虚掩着,

露出道缝,里面透出的寒气能冻掉人的鼻子。“李哥,73号冰柜……”我的声音发颤。

老李猛地惊醒,揉着眼睛嘟囔:“73号?苏晚啊,下午她娘家来人看了,说冰柜没关好,

还怪我们不上心……”他突然顿住,脸色煞白,“不对啊,她娘家没人来!

”冰柜区的温度骤降,我看见编号73的柜门自己打开了,里面空空如也,

只有块冰碴掉在地上,迅速化成水,在瓷砖上拼出个“救”字。

红绣鞋突然从我口袋里飞出去,落在冰柜里,鞋跟处的碎玻璃开始渗血,滴在冰上,

晕成朵桃花。“陈默,他们要带我走了。”苏晚的声音从冰柜深处传来,

混着铁链拖地的“哗啦”声。我突然想起姥姥说的“勾魂链”,说是阴差勾魂时用的,

链子上的倒刺能勾住魂魄,越挣扎勒得越紧。老李瘫在地上,指着我身后说不出话。我回头,

看见两个黑影站在走廊尽头,高个的穿白褂,帽檐写着“一见生财”,矮个的穿黑褂,

帽檐写着“正在捉你”——是黑白无常!白无常手里的哭丧棒上,缠着根红绳,

绳头拴着个透明的影子,正是苏晚!她的脖子还歪着,看见我就拼命挣扎,

红绳勒得她的魂体都在发抖。“她阳寿未尽,你们凭什么勾她?

”我抓起旁边的灭火器砸过去,却穿影而过,砸在墙上迸出火星。黑无常的脸黑得像锅底,

开口却是尖细的女声:“她命格里该有此劫,是你姥姥用半世阳寿换她多活了三十年,

现在时辰到了。”四我把红绣鞋揣进怀里,疯了似的往姥姥家跑。老宅的木门虚掩着,

院里的桃树落了满地花瓣,姥姥正坐在石凳上烧纸,火光里飘出无数纸人,

每个都穿着米白风衣,脖子歪成诡异的角度。“姥姥!”我跪倒在她面前,

“苏晚的事……”姥姥没回头,只是往火堆里添纸:“那丫头是井神托生,当年你掉进井里,

她救了你,就欠了阴司的债。我求了判官,让她陪你三十年,

如今债期到了……”火堆里突然滚出个木牌,上面刻着苏晚的生辰八字,

旁边还有行小字:“替身:陈默,阳寿三十年。”我的血瞬间冻住。姥姥是想用我的命,

换苏晚还阳!“别怨姥姥。”她终于回头,眼睛里没有黑眼珠,全是眼白,“你娘当年难产,

是我求了井神才保住你,现在该还了。”她从怀里掏出个锦囊,塞进我手里,

“这是苏晚给你的,她说要是你看见这个,就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锦囊里是半截绣针,

针尾缠着红绳,和红绣鞋上的绳子一模一样。还有张字条,是苏晚的笔迹:“陈默,

别信姥姥,她被魇着了。井里锁着的不是神,是吃魂的恶鬼,当年救你的是我,不是它。

”院外突然传来铁链声,黑白无常的影子映在墙上,越来越大。姥姥突然站起来,

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,对着黑影尖叫:“要勾魂就勾我的!我孙子不能死!

”桃树突然剧烈摇晃,花瓣像刀子一样飞过来,割得我脸生疼。

我看见树洞里钻出个黑糊糊的东西,长着无数只手,正往姥姥身上缠——是恶鬼!

它根本没托生,一直藏在桃树里,借着姥姥的供奉续命!五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下时,

我抱着苏晚的魂体站在井边。红绣鞋铺在井口,像朵盛开的桃花,恶鬼被绣针钉在桃树上,

发出凄厉的尖叫,无数只手在空气中乱抓,

却碰不到红绳半分——苏晚早就用自己的魂血浸过红绳,专克这恶鬼。黑白无常站在远处,

没有上前。谢必安的声音飘过来:“陈默,你若愿用三十年阳寿换她还阳,现在还来得及。

”我看着怀里的苏晚,她的魂体越来越透明,眼泪像露珠一样往下掉:“别傻了,

我陪你的这三十年,早就赚了。”她摸了摸我的脸,指尖的凉意带着***香,“记得吗?

你说等退休了,就陪我在院里种满桃树,现在……你替我看着它们开花好不好?

”恶鬼的尖叫突然变成狂笑:“你们谁也跑不了!这井里锁着我的本体,只要我吸了她的魂,

就能永远留在阳间!”我突然想起苏晚的字条,掏出绣针狠狠扎进自己的掌心,

血珠滴在红绣鞋上,瞬间燃起红光。姥姥说过,阴阳眼的人,心头血能破万邪。“苏晚,

我送你最后一程。”我抱着她往井口走,“下辈子,换我去找你,好不好?”她笑着点头,

魂体突然变得很轻,顺着红绣鞋飘进井里,恶鬼的尖叫越来越远,最后变成呜咽,

像个孩子在哭。黑白无常对着我作了个揖,转身消失在夜色里。姥姥瘫坐在桃树下,

眼睛恢复了清明,看着我手里的半截绣针,

老泪纵横:“是我糊涂……是我对不起那丫头……”六天亮时,我在井边种了棵新桃树。

苏晚的快递盒放在树下,里面的红绣鞋不见了,只剩张字条,上面写着:“陈默,

我在奈何桥边种了棵桃树,等你来找我时,它应该开花了。”殡仪馆的老李打来电话,

说编号73的冰柜里突然多了具完整的尸身,正是苏晚,只是脸上带着笑,像睡着了一样。

我去收拾她的遗物时,在衣柜最深处发现个箱子,

里面全是给我绣的东西——有绣着并蒂莲的枕套,有缝着平安符的腰带,

还有双没绣完的红绣鞋,针脚和寄给我的那只,一模一样。箱子底下压着张诊断书,

是三年前的,上面写着“胃癌晚期”。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,怕我伤心,才瞒着我,

连车祸都是……她自己选的结局。窗外的桃树抽出新芽,

我摸了摸眼角的阴阳眼——从那天起,我再也看不见鬼魂了。但我知道,

苏晚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,等我种的桃树开花,等我带着满身阳光,走到她面前。

至于那三十年阳寿,或许早就不重要了。毕竟爱过的人,哪怕只陪一程,也抵得过人间百年。

七苏晚下葬那天,我在她的骨灰盒里,发现了半片桃花瓣。不是殡仪馆的假花,

是带着晨露的真瓣,边缘还沾着点红绳的纤维——和红绣鞋上的那根一模一样。

送葬的老李拍着我的肩,说这是"喜丧"的兆头,

我却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发愣:苏晚笑起来时,左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,照片里的她,

梨涡里像是盛着光。回到家,快递盒还放在玄关,红绳不知何时缠成了个同心结。

我拆开盒子底层,摸到块硬纸板,上面用铅笔描着幅画:井边的桃树下,

穿红袄的小姑娘牵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,远处飘着个小小的"30"字样。是苏晚的笔迹。

原来她早就知道,我们只有三十年的缘分。夜里,我抱着她的枕套睡觉,

上面的并蒂莲绣得针脚细密,像是耗尽了心思。迷糊中,闻到股熟悉的***香,睁眼时,

看见窗帘缝里漏进道光,光里站着个穿米白风衣的影子,正蹲在床边,

用手指轻轻划我的眉骨。"别总皱眉。"苏晚的声音软乎乎的,"你皱眉的样子,

比哭还难看。"我伸手去抓,却只捞到把空气。影子渐渐淡了,

枕套上的莲花突然洇出点水痕,像谁的眼泪落在上面。八三个月后,

我在整理苏晚的病历本时,发现夹着张殡仪馆的收据。日期是她出事前三天,

收款项目写着"寄存费",备注栏里画着个小小的笑脸。

我突然想起她去世前总说"要去个好地方",

原来她早就给自己选好了归宿——编号73的冰柜,正好是我们相识的日子,7月3日。

我拿着收据去殡仪馆,老李神神秘秘地拉我到角落,塞给我个U盘:"苏**出事前,

托我给你的,说等你"想通了"再看。"U盘里只有段视频。苏晚坐在医院的病床上,

头发剪短了,脸色苍白,却对着镜头笑:"陈默,当你看到这个,

我应该已经在奈何桥边嗑瓜子了。别难过啊,你看,我把你的西装熨好了,

挂在衣柜第三层;你总忘带的钥匙,我串在桃花挂坠上,就放在玄关的罐子里;还有啊,

阳台的月季该剪枝了,记得别用太大劲......"她絮絮叨叨说了二十分钟,

最后对着镜头挥手:"下辈子换我追你好不好?我穿红裙子,站在你公司楼下,

你一出来就喊你的名字,吓你一跳。"视频结束的瞬间,

我听见阳台传来"咔哒"声——是苏晚种的月季,竟在深秋开了朵花,粉白相间,

像极了她婚纱的颜色。九姥姥的身体越来越差,总念叨着要去"给井神赔罪"。

我把她接到城里住,夜里却总听见她对着空处说话,

说的都是年轻时的事:"当年我不该贪心......那恶鬼许诺给我长生,

我竟信了......"我这才知道,姥姥年轻时曾被恶鬼蛊惑,以为献祭活人就能续命,

是苏晚的魂魄闯进井里,用自己的三百年修行换了姥姥的清醒。所谓"债期",

从来不是苏晚欠阴司的,是她替姥姥还的。这天,姥姥突然抓住我的手,

眼睛亮得吓人:"井里的恶鬼没散!它附在苏晚的绣品上了,

你看......"她指着苏晚绣的平安符,上面的丝线正慢慢变黑,像有墨汁在里面晕开。

我想起视频里苏晚说的"别信姥姥",突然明白——她早就知道恶鬼会反扑。

平安符里的黑丝越来越浓,隐约凝成只手的形状,正往姥姥的手腕缠去。"苏晚!

"我抓起符往地上摔,却被股力量弹开。危急关头,玄关的快递盒突然炸开,

红绳像活了一样飞过来,缠住平安符,发出"滋滋"的响声,黑烟从符里冒出来,恶臭难闻。

红绳渐渐变成灰烬,平安符上的黑丝也消失了。我在灰烬里,

捡到枚小小的桃花挂坠——正是苏晚串钥匙用的那只,上面还留着她的指温。

十又是一年七月三,我去给苏晚扫墓。墓碑前摆着束白菊,是她最爱的花。

我蹲下来擦拭照片,突然发现她的梨涡里,像是多了点什么——仔细看,

竟是个小小的"3"字。回家的路上,手机收到条陌生短信,发件人显示"73":"陈默,

楼下的桃树结果了,记得摘个尝尝,甜的。"我猛地抬头,看见小区楼下的桃树,

枝头挂着颗泛红的果子,阳光透过叶隙照在上面,像颗跳动的心脏。

树下站着个穿红袄的小姑娘,正对着我笑,左嘴角的梨涡,和苏晚一模一样。她挥了挥手,

转身跑进楼道,裙角扫过桃树,落下片花瓣,飘在我的手心。

我突然想起苏晚视频里的话——下辈子,她穿红裙子,站在我公司楼下喊我的名字。或许,

她已经来了。十一穿红袄的小姑娘叫桃桃,住在我家对门。她搬来那天,手里抱着个旧布偶,

布偶的裙子是米白色的,裙摆处缝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——和苏晚车祸时风衣上沾的那朵,

全文阅读>>
  1. 上一章
  2. 目录
  3.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