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穿成了一本宅斗文里活不过三章的炮灰女配,纪筝。
眼看就是情节杀的关键节点——祖父的七十大寿。按照原情节,
我那两位“人中龙凤”的叔叔会献上奇珍异宝,而我送的寒酸礼物会被他们当众羞辱,
最后被祖父厌弃,彻底沦为家族弃子。二叔纪承,官迷心窍,为了往上爬,不惜侵吞族产,
私相授受。三叔纪询,商贾出身,自以为财大气粗,背地里做的却是官盐私贩的掉头买卖。
他们都以为我还是那个蠢笨天真的小丫头。没错,我送的礼物确实很“寒酸”,
就是一本手抄的孤本古籍。但他们不知道,为了“补全”这本书,我花了三个月,
把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、地契、往来书信,一页一页,亲手裱进了书里。寿宴上,
当他们嘲讽我穷酸时,我只会微笑。然后,亲手将这份“大礼”,呈到祖父面前。祖父,
请您笑纳。这贺礼,是您两个好儿子的锦绣前程,也是孙女为您献上的……一出好戏。
1我叫纪筝,是个穿书的。倒霉的是,我穿的不是女主,而是个活不过三章的炮灰女配。
睁开眼的时候,我正跪在祠堂里。膝盖底下是坚硬的青石板,硌得生疼。
空气里飘着一股陈旧的檀香味,混着一点灰尘的味道。丫鬟佩儿在一旁小声抽泣。“**,
您就跟老太爷服个软吧,二爷三爷他们……他们在外头都传遍了,说您不孝,
连老太爷的寿礼都拿不出来,这才躲进祠堂的。”我脑子嗡嗡作响,
属于原主的记忆和情节像潮水一样涌进来。明天,就是纪家老太爷,
也就是我祖父的七十大寿。按照书里的情节,这场寿宴,就是原主“纪筝”的断头台。
我那两位好叔叔,二叔纪承和三叔纪询,为了争夺纪家的继承权,
早就视原主这个长房嫡孙女为眼中钉。他们提前几个月就布局,先是克扣了原主的月钱用度,
又设计让她亏空了名下的几处铺子。然后在外大肆宣扬,说她不学无术,败光家产,
连给祖父贺寿的银子都凑不出来。蠢笨的原主信了他们假惺惺的“安慰”,
以为只要在寿宴上哭诉一番,祖父就会为她做主。结果,在寿宴上,
两位叔叔一个献上三尺高的血珊瑚,一个送来拳头大的夜明珠。珠光宝气之下,
原主那份临时凑出来的“寒酸”贺礼,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宾客嘲笑,祖父震怒。
两位叔叔再顺势拿出原主“亏空账本”的证据,坐实了她败家不孝的罪名。最终,
原主被夺了嫡孙女的身份,送到家庙,没多久就一病呜呼了。而我,
现在就成了这个即将走上断头台的纪筝。时间点,是寿宴前一天。“**,您倒是说句话啊。
”佩儿急得快哭了。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,从冰冷的石板上站了起来。膝盖一阵酸麻,
差点又跪下去。佩儿赶紧扶住我。“**,您慢点。”我看着她,
这是原主身边唯一忠心的丫鬟。在原主死后,她的下场也很凄惨。“佩儿,别哭了。
”我开口,声音有点哑。“去给我准备笔墨纸砚,要最好的。”佩儿愣住了:“**,
您要……写字?”“嗯。”我点点头,“给祖父准备寿礼。”她一脸茫然,
但还是听话地去了。祠堂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我走到纪家历代祖先的牌位前,
看着最上方那个“纪氏先祖”的牌位。脑子里飞速运转。现在这个局面,是死局。没钱,
没人,名声还被搞臭了。想靠钱财去跟两位叔叔硬碰硬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常规的路走不通。
那就只能走一条,他们谁也想不到的路。我记得书里提过一嘴。祖父纪惟山,
年轻时文武双全,最爱一本书,名叫《南山集》。这本书是前朝一位大儒的孤本,
祖父当年视若珍宝。可惜,后来天下大乱,纪家在战乱中迁徙,这本书也遗失了。
祖父为此抱憾终身,时常念叨。这就是我的突破口。我要送的,就是这本《南山集》。当然,
我没本事找到原版。我要亲手抄一本,复刻出来。但这还不够。仅仅是一本手抄书,
就算包含了心意,在血珊瑚和夜明珠面前,分量还是太轻。二叔三叔那两张嘴,
能把黑的说成白的。他们会说我拿一本破书糊弄祖父,是更大的不孝。所以,
我得给这份“大礼”,再加点猛料。加一点……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的猛料。
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。二叔纪承,官迷心窍,为了巴结上司,偷偷把纪家在京郊的一块地,
半卖半送地给了户部侍郎。这事他做得极为隐秘,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。三叔纪询,
满身铜臭,胆大包天,仗着纪家的名头,跟人合伙做私盐买卖,赚得盆满钵满。
账本就藏在他外室的一处宅子里。这些事,书里都是在后期才被女主揭发出来的。但现在,
我知道。这就是我最大的底牌。佩儿很快就带着笔墨纸砚回来了。“**,您要的东西。
”我铺开宣纸,深吸一口气。原主虽然性格蠢笨,但一手簪花小楷却是得了名家真传。
这倒是便宜我了。“佩儿,从现在开始,任何人来,都说我在为祖父祈福,闭门不出。
”“是,**。”我提起笔,蘸饱了墨。落笔的瞬间,我不再是那个旁观的读者。我是纪筝。
是来掀桌子的纪筝。鸿门宴?我倒要看看,明天,到底是谁的断头台。我一笔一划,
抄写着记忆中《南山集》的文字。但这本“书”的内页,并非全是纸张。我会让佩儿,
用最快的速度,把那些地契的摹本,还有三叔藏在外室那儿的账本给“取”来。然后,
不动声色地,将它们裱糊在书页之间。做成一本独一无二的,夹层“厚礼”。明天,
当着满堂宾客的面,我会“不经意”地让祖父发现。我真的很期待,我那两位好叔叔,
看到这份“惊喜”时,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。2时间过得飞快。
我在祠堂里待了一天一夜。佩儿很能干,比我想象中还要能干。
她动用了原主母亲留下的一些旧人脉,只用了一天时间,就把我需要的东西全都送了进来。
一份是二叔纪承送给户部侍郎那块地的地契摹本。另一份,
是三叔纪询藏在外室宅子里的私盐账本。账本是真品,佩儿派去的人身手不错,
悄无声息地潜进去,拿了就走。外室那边,恐怕现在还以为是遭了贼,根本不敢声张。
我把地契和账本里最关键的几页拆下来,用特制的药水浸泡,让纸张变得陈旧泛黄。
然后小心翼翼地,用浆糊将它们与抄好的书页裱在一起。从外面看,
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手抄古籍。纸张厚薄略有不均,带着一股子陈旧书卷的味道。
谁也想不到,这字里行间,藏着足以让纪家两位爷身败名裂的惊天秘密。
最后一页完工的时候,天已经蒙蒙亮了。我放下笔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一夜未睡,
但我精神却异常亢奋。就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将军,我的武器已经磨好了。“**,
您快歇歇吧,眼睛都熬红了。”佩儿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,满眼心疼。“不碍事。
”我接过粥,喝了两口,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。“时辰差不多了,扶我起来,更衣梳洗。
”“**,您真的……就要拿这个去给老太爷贺寿吗?
”佩儿看着桌上那本平平无奇的线装书,还是有些担心。“对。”我笑了笑,“放心吧,
这可是份大礼。”佩儿虽然不懂,但还是选择相信我。她伺候我梳洗完毕,
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。没有佩戴任何华丽的首饰,只在发髻上簪了一支白玉簪子。
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,却也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。我对着铜镜里的自己,
扯了扯嘴角。这张脸,还很年轻,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。但眼神,已经完全不同了。“走吧。
”我捧起那本精心**的《南山集》,走出了祠堂。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,有点暖。
我微微眯起眼,纪府还是那个纪府,雕梁画栋,富丽堂皇。但从今天起,这里的天,要变了。
寿宴设在府里最大的花厅“荣安堂”。我到的时候,里面已经宾客云集,人声鼎沸。
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。我一出现,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一下。
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朝我射过来,带着探究、同情,更多的是幸灾乐祸。
看来我那两位叔叔的“宣传”工作,做得相当到位。现在,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,
纪家那个不成器的长房嫡孙女,穷得连份像样的寿礼都拿不出来。“哟,这不是阿筝吗?
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。”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。是三婶王氏,她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衣服,
满头的珠翠,晃得人眼疼。她身边站着她的宝贝女儿纪瑶,正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。
我没理她,径直往里走。“站住!”三婶不依不饶地拦在我面前,“怎么?做了丢人的事,
连长辈都不叫了?”“三婶安好。”我淡淡地开口,视线越过她,看向了主位。
祖父纪惟山端坐在太师椅上,一身暗红色寿袍,头发花白,但精神矍铄,不怒自威。
他正冷冷地看着我。在他身边,坐着二叔纪承和三叔纪询。二叔一脸“痛心疾首”,
三叔则是满脸的“恨铁不成钢”。演,真会演。“哼,还知道叫人。”三婶撇撇嘴,
“你手里拿的什么?黑乎乎的,该不会就是给爹的寿礼吧?我的天,我们纪家的脸,
都要被你丢尽了。”她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。一阵压抑的窃笑声传来。
我抱着书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“阿筝,不得胡闹!”二叔纪承站了起来,一副长辈的派头。
“知道你最近手头紧,但也不能这么不懂事。你若是早些跟二叔说,二叔还能帮你张罗一份。
现在……唉!”他叹了口气,满脸的失望。“是啊,阿筝。”三叔纪询也跟着帮腔,
“你这孩子,就是太要强了。拿不出手就别拿嘛,人到了就行,你祖父还能怪你不成?
非要拿这么个东西出来,这不是打你祖父的脸吗?”一唱一和,配合得天衣无缝。几句话,
就给我扣上了“不懂事”、“打祖父脸”的帽子。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。
“早就听说纪家长房这孙女被养歪了,今日一见,果然如此。”“是啊,老太爷英雄一世,
怎么摊上这么个孙女。”“太寒酸了,这哪是贺寿,这是来奔丧的吧。”我站在大厅中央,
像个被围观的猴子。但我心里,平静无波。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。我就是要让他们把戏做足,
把我的处境渲染得越惨,等下打脸的时候,才会越响亮。我抬起头,迎上祖父审视的目光。
他眼神里有失望,有愤怒,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。他还没完全对我这个孙女失望透顶。
这就够了。我捧着书,缓缓走到大厅中央,对着祖父的方向,跪了下来。“孙女纪筝,
恭祝祖父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但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。
所有人都安静下来,等着看好戏。祖父没说话,只是看着我,脸色沉得像水。
“这就是你的贺礼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。“是。”我点头。“拿上来。
”一旁的管家连忙走下来,想从我手里接过书。我却摇了摇头。“祖父,这份贺礼,
孙女想亲手呈给您。”全场哗然。3“放肆!”三叔纪询第一个跳了出来。他指着我,
气得脸都红了。“纪筝,你懂不懂规矩!什么东西都敢往老太爷面前送?
要是冲撞了老太爷怎么办?”二叔纪承也皱着眉,沉声道:“阿筝,快把东西给管家,
别再胡闹了。”他们很紧张。我猜,他们是怕我当众哭闹,说出被他们克扣月钱的事。
虽然那样做没什么用,但终究会让纪家丢脸。祖父抬了抬手,制止了他们。他看着我,
眼神深邃。“让她上来。”管家躬身退下。我捧着那本《南山集》,一步一步,走上高台。
每走一步,我都能感受到背后那些灼人的目光。我走到祖父面前,再次跪下,
双手将书高高举起。“祖父,请过目。”祖父的视线落在我手里的书上。
那是一本很普通的线装书,封面是深蓝色的硬纸,没有任何装饰。因为做旧处理,
看起来甚至有些破败。跟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,格格不入。祖父的眉头,锁得更紧了。
他没有立刻伸手去接。大厅里的气氛,压抑到了极点。就在这时,
三叔纪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。“爹,您瞧瞧,这可真是……别出心裁啊!”他站起身,
走到我身边,一把夺过我手里的书。“我来看看,这是什么宝贝。”他装模作样地翻了两页,
然后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,猛地把书摔在地上。“纪筝!你这是存心来恶心人的吗?
”他指着地上的书,怒吼道:“一本破书!抄的字歪歪扭扭,还有一股霉味!
这就是你给你祖父的寿礼?你是盼着他早点死吗?”“没错!”三婶王氏立刻跟上,
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人的耳膜。“爹,您可不能心软!这丫头就是个白眼狼!
我们纪家好吃好喝地供着她,她就是这么回报您的!这是诅咒,是**裸的诅咒啊!
”她说着,还挤出几滴眼泪,扑到祖父腿边开始干嚎。纪瑶也走过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
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。“纪筝,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我跪在地上,看着那本被摔开的书,
心里毫无波澜。摔吧,骂吧。叫得越大声越好。祖父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。但他看的不是我,
而是他那个上蹿下跳的三儿子。“够了。”祖父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记重锤,
砸在每个人心上。三叔的笑声戛然而止。三婶的哭嚎也停了。“把书,捡起来。
”祖父看着三叔,一字一句地说。三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显然没想到父亲会是这个反应。
但他不敢违逆,只能不情不愿地弯腰,把书捡起来,拍了拍上面的灰,递给管家。
管家又把书呈到祖父面前的桌案上。“承儿,询儿,”祖父的目光转向他的两个儿子,
“你们的贺礼呢?”二叔和三叔对视一眼,立刻恢复了精神。好戏来了。“爹,
儿子为您准备了一件薄礼,不成敬意。”三叔纪询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。
四个家丁抬着一个巨大的托盘,从屏风后走了出来。托盘上盖着红布。“开!
”三叔一声令下,红布被猛地揭开。“哗——”满堂宾客,齐齐发出一声惊叹。红布之下,
是一座高达三尺的血珊瑚!那珊瑚色泽艳丽,红得像要滴出血来,枝干虬结,造型奇特,
宛如一棵海底的奇树。上面还用金线和珍珠点缀,灯光一照,流光溢彩,宝气逼人。
“这是儿子花了十万两白银,从南洋商人手里淘来的,寓意‘寿比南山不老松’,
祝爹您万寿无疆!”三叔昂着头,像一只斗胜的公鸡。宾客们纷纷上前围观,
赞叹声不绝于耳。“天呐,这么大的血珊瑚,我还是第一次见。”“十万两,
三爷真是大手笔啊!”“纪家果然财大气粗,老太爷好福气啊。”祖父看着那座血珊瑚,
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。“你有心了。”三叔得意地瞥了我一眼,
那眼神仿佛在说:看到了吗?这才叫贺礼!接着,二叔纪承也站了出来。“爹,
三弟珠玉在前,儿子的礼物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。”他故作谦虚地说着,也拍了拍手。
两个小厮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,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。盒子打开,里面铺着***的绸缎。
绸缎中央,静静地躺着一支……毛笔?众人都是一愣。那是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毛笔,
笔杆是竹子的,甚至有些发黄,笔毫也有些开叉。跟三叔的血珊瑚比起来,简直是云泥之别。
三叔见状,差点笑出声。“二哥,你这是……”二叔却不理他,对着祖父恭敬地说道:“爹,
您可还认得这支笔?”祖父的目光落在那支笔上,先是疑惑,随即身体猛地一震。
他颤抖着手,从盒子里拿起那支笔,仔細端详着。“这是……‘秋水’?
”祖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。“正是。”二叔躬身道,
“这是当年先帝御赐给您的‘秋水笔’。您当年用它写下了平定南疆的奏疏,力挽狂狂澜。
后来此笔遗失,您一直引以为憾。儿子花了数年时间,才终于从一个前朝旧臣的后人手中,
将它寻了回来。”“今日,儿子将此笔完璧归赵,献给父亲。愿父亲雄心不老,风骨长存!
”这番话说得,掷地有声,情真意切。满堂宾客,无不动容。如果说,
三叔的血珊瑚是财力的炫耀。那么二叔这支“秋水笔”,就是送到了祖父的心坎里。
它代表的,是祖父一生中最辉煌的岁月,是他引以为傲的功绩。这份礼物的分量,
瞬间就盖过了那十万两的血珊瑚。祖父摩挲着那支旧笔,眼眶都有些红了。“好,好,好!
”他连说三个好字,“承儿,难得你如此孝心。”二叔脸上露出谦恭的笑容,
眼神却带着胜利者的姿态,朝我这边扫了一眼。那眼神里的轻蔑,毫不掩饰。大厅里的气氛,
被推到了最**。所有人都忘了,高台上还跪着一个我。或者说,
他们已经把我当成了一个可笑的背景板,一个用来衬托两位爷如何孝顺的跳梁小丑。
我低着头,唇角却微微上扬。别急。好戏,这才刚刚开始呢。4“好了,都入座吧。
”祖父显然心情极好,他小心翼翼地将“秋水笔”放回盒子,又看了一眼那座血珊瑚,
脸上的笑意更浓了。“开宴!”随着管家一声高喊,丝竹声响起,歌舞升平。
气氛再次热烈起来。仿佛刚才那一幕闹剧,从未发生过。没有人再看我一眼。
我依然跪在原地,像一尊被人遗忘的石像。“还不快滚下去,在这里丢人现眼。
”纪瑶走到我身边,压低声音,恶狠狠地说道。我抬起头,看了她一眼。
她被我平静的眼神看得一愣。“看什么看?你以为你还能翻身?我告诉你,今天过后,
这纪家,就再也没有你纪筝的立足之地了!”我没说话,缓缓站起身。膝盖已经麻木,
没有知觉了。我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,目光落在那本被祖父放到桌角的《南山集》上。
“堂妹,”我突然开口,“你说,是三叔的珊瑚贵重,还是二叔的毛笔分量更重?
”纪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,愣了一下,随即嗤笑道:“这还用问?当然是二伯的‘秋水笔’!
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情怀,是祖父最看重的东西。你懂什么?”“是吗?”我笑了笑,
“我倒觉得,它们加起来,也未必比我这本破书重。”“你疯了?
”纪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,“纪筝,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疯了!一本破书,你还当成宝了?
”她的声音不小,周围几桌的人都听到了。纷纷投来嘲弄的目光。三叔三婶也听到了,
三婶王氏当即就翻了个白眼。“真是没脸没皮,到现在还嘴硬。”三叔端着酒杯,
冷笑道:“由她去吧,让她疯。等宴会结束,有她哭的时候。”二叔纪承则是微微皱眉,
他觉得今天的纪筝有点不对劲。太平静了。平静得让他有些心慌。但很快,
他就把这点疑虑抛到了脑后。一个黄毛丫头,还能翻出什么浪来?大局已定。
祖父已经把我的书扔到了一边,显然是没放在心上。我,已经输了。我没有再理会纪瑶,
而是重新走到了祖父的面前。所有人的目光,又一次聚焦在我身上。“你还想做什么?
”祖父的脸色沉了下来,刚刚的好心情,似乎又被我破坏了。“祖父,”我福了福身,
不卑不亢地说道,“孙女的贺礼,您还没看呢。”“有什么好看的?”三叔不耐烦地说道,
“不就是一本破书吗?爹,别理她,让她下去!”“是啊,爹,别为这种不懂事的人,
扫了大家的兴。”二叔也跟着说。我却直直地看着祖父。“祖父,这本书,名叫《南山集》。
”我只说了这么一句。祖父端着酒杯的手,猛地顿住了。他抬起头,眼神锐利如刀,
直刺向我。“你说什么?”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激动和难以置信。
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。二叔和三叔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。他们虽然不知道《南山集》是什么,
但看父亲的反应,就知道,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。“孙女说,这本书,是《南山集》。
”我一字一顿,重复了一遍。祖父的呼吸,瞬间变得急促起来。他放下酒杯,颤抖着手,
将桌角那本被他忽略的书,拿了过来。他戴上老花镜,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。
当看到扉页上那熟悉的三个字时,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
“是它……真的是它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浑浊的眼睛里,瞬间涌上了泪光。他抬起头,
死死地盯着我。“你…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这一刻,全场震惊。所有人都看出来了。
这本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书,对老太爷来说,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。二叔和三叔彻底慌了。
“爹,您别被她骗了!”三叔急忙喊道,“什么《南山集》,我们听都没听过!
说不定是这丫头随便找了本书,胡乱编了个名字来诓您呢!”“对啊,爹。
”二叔也反应过来,附和道,“这丫头心术不正,您可得查清楚。别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。
”他们试图把水搅浑。但已经晚了。祖父根本没听他们的话,他的全部心神,
都沉浸在那本书里。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,手指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。时而眉头紧锁,
时而长声叹息,时而又露出孩童般的笑容。所有宾客都伸长了脖子,好奇地看着。
他们不明白,一本破书,怎么会让权倾朝野的纪老太爷,如此失态。我静静地看着祖父。
我知道,他看懂了。他不仅看懂了这是《南山集》,更看懂了,这本书是“补全”过的。
原版的《南山集》在战乱中遗失,只剩下一些残篇散页,流落在外。而我这本,是完整的。
这意味着,有人花了巨大的心血,去搜集,去补录,去复原。这份心意,千金不换。“祖父,
”我再次开口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。“这本书,确实不是原版。
”“原版早已在战火中遗失,孙女知道,那一直是您心中的遗憾。”“所以,
孙女花了三年的时间,走遍了大江南北,寻访了无数和前朝旧人,
才终于将散佚的残篇一一找回。”“然后,孙女又花了整整一年,将所有内容亲手抄录,
补全了这本《南山集》。”“书中所用纸张,是孙女寻访古法,亲手**的仿旧宣纸。
所用墨,也是孙女用古法研制的松烟墨。”“孙女知道,这份礼物,不值什么钱。
”“但这里面,是孙女对您的心意。”“孙女只盼着,这份薄礼,能弥补您一丝当年的遗憾,
能让您展颜一笑。”“若能如此,孙女……心愿足矣。”我一番话说完,对着祖父,
深深地拜了下去。整个大厅,鸦雀无声。落针可闻。所有人都被我这番话,震住了。
他们看着我,眼神里不再是嘲弄和鄙夷。而是震惊,是动容,是不敢置信。花四年时间,
只为补全一本老爷子年轻时喜欢的书。这份孝心,这份毅力,
这份情意……和那座冰冷的血珊瑚,那支功利性的“秋水笔”比起来。孰轻孰重,一目了然。
5“好……好孙女!”祖父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激动。他合上书,
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怀里,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。“快起来,快起来,地上凉。
”他亲自走下台阶,将我扶了起来。他的手,温暖而有力,抓着我的胳膊,还在微微颤抖。
“好孩子,是祖父……错怪你了。”他看着我,老泪纵横。这一刻,胜负已分。
三叔纪询的脸,白得像一张纸。他怎么也没想到,一本破书,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。他输了,
输得一败涂地。二叔纪承的脸色也极其难看。他自以为送了支“秋水笔”,
就拿捏住了父亲的心。可跟纪筝这份耗时四年的心意比起来,他那点心思,简直可笑又可悲。
他们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。周围的宾客,看向我的眼神,也彻底变了。敬佩,
赞叹,甚至有一丝畏惧。能有如此心性和手段的女子,绝非池中之物。三婶王氏和纪瑶,
更是早就躲到了人群后面,连头都不敢抬。她们刚才的嚣张,此刻都成了响亮的耳光,
**辣地打在自己脸上。“来人,”祖父拉着我,重新走上主位,声音洪亮地宣布。
“把我那方‘端溪龙纹砚’取来,赏给阿筝!”“哗——”宾客们又是一阵骚动。
“端溪龙纹砚”!那可是当年太上皇御赐的文房至宝,价值连城,更重要的是,
它代表着祖父的认可!祖父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布,他最看重的孙辈,是我纪筝!“爹,
不可啊!”二叔和三叔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。“这太贵重了!”“阿筝还小,
她担不起这么重的赏赐!”他们急了。这方砚台,几乎就等同于“继承人”的信物。
要是给了我,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,岂不是都白费了?“闭嘴!”祖父猛地一拍桌子,
怒喝道。“你们两个,除了会用金钱和权术来衡量一切,还会什么?”“你们看看阿筝!
再看看你们自己!”“你们谁,有她这份孝心?有她这份纯粹?”祖父指着他们,
气得浑身发抖。“你们送的礼物,一个是铜臭,一个是算计!你们当真以为我老糊涂了,
看不出来吗?”“你们送这些东西,不是为了给我祝寿,是为了你们自己的脸面,
为了你们自己的前程!”二叔和三叔被骂得狗血淋头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跪在地上,
一个字都不敢反驳。大厅里,所有人都噤若寒蝉。纪家这是要……变天了啊。
我站在祖父身边,垂着眼眸,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。好戏,还没结束呢。
我真正的杀招,还没亮出来。“祖父,您消消气。”我轻轻地拍着祖父的后背,柔声劝道。
“二叔三叔也是一片孝心,只是方式不同罢了。”我一副“顾全大局”的贤良模样。
祖父看了我一眼,眼神更加柔和。“还是你懂事。”他叹了口气。“祖父,
”我拿起桌上的《南山集》,重新递到他面前,故作天真地说道。
“孙女在补录这本书的时候,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。”“哦?”祖父来了兴致,
“说来听听。”“您看这一页,”我翻到其中一页,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。
“这一段讲的是前朝的土地兼并。孙女在搜集残篇时,发现一张旧纸,上面画着一张地契,
跟这一段的内容好像有点关系,孙女觉得有趣,就把它一起裱进来了。”我指的那一页,
正是我裱了二叔那份地契摹本的夹层。因为处理过,那张地契看起来就像是书里自带的插图。
但上面的红印和签名,却清晰可见。祖父的目光,落在那张“插图”上。他一开始还没在意。
但当他看清地契上的名字和地块位置时,他的瞳孔,猛地收缩了。纪家在京郊的那块地!
接收人,是户部侍郎赵大人!**价格,一千两!市价至少五万两的地,一千两就卖了!
这根本不是卖,这是送!祖父的手,开始发抖。他猛地抬起头,
死死地盯住了跪在地上的二儿子,纪承。那眼神,像是要吃人。二叔纪承,
在接触到祖父目光的瞬间,魂都快吓飞了。他看到了!他看到那张地契了!怎么会?
那张地契,明明应该锁在他的书房里,怎么会跑到这本书里去了?“还有这里,祖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