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客厅,死一般的寂静。
落针可闻。
所有宾客的目光,都像探照灯一样,在我,我妈铁青的脸,和桌上那叠厚厚的“账本”之间来回移动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荒诞又紧张的气氛。
我爷爷坐在太师椅上,嘴唇哆嗦着,想说什么,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,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最先反应过来的,是我妈刘琴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干什么!江河你疯了!”
她尖叫一声,那***刚还堆满笑容的脸,瞬间扭曲得不成样子。
“你这是要逼死我啊!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,现在你出息了,回来跟我要钱了?你还有没有良心啊!”
她开始故技重施,撒泼打滚。
“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畜生啊!大家快来看看啊,这孩子为了个女人,回来逼他亲妈还钱啊!”
弟弟江涛也反应了过来,他涨红了脸,像一头发怒的公牛,一个箭步冲上来,伸手就要去撕桌上的账本。
“***的***些什么!”
我早有防备,在他手碰到纸张的前一秒,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。
我常年在后厨工作,颠勺抡锅,力气比他这个常年游手好闲的巨婴大得多。
他使出吃奶的劲,手腕却被我像铁钳一样牢牢锁住,动弹不得。
“养我?”
我看着我妈那张丑陋的嘴脸,冷笑一声,声音里的嘲讽不加掩饰。
“是从我18岁进后厨当学徒开始,就没收我所有工资,只给我留三百块生活费叫养我?”
“还是在我结婚后,用我的血汗钱,去填江涛***欠下的窟窿,叫养我?”
“***”两个字一出口,全场瞬间哗然。
宾客们交头接耳,看向江涛的眼神里,充满了鄙夷和震惊。
这是我们江家最大的秘密,一个被我妈死死捂住的脓包。
我妈的脸,在一瞬间,血色尽失。
她惊恐地看着我,大概怎么也想不通,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。
我当然知道。
因为那笔钱,就是我拿的。
我甩开江涛的手,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纸,展开,是一张欠条的复印件。
“去年三月,江涛在外面欠了二十万的***,被人堵在家里,要剁他的手。”
“是你,妈,你跪下来哭着求我,求我救救你唯一的儿子。”
“你让我把准备给苏妍买车的那笔钱拿出来,先还了赌债。”
“你跟我保证,这是最后一次,他再也不敢了。”
我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在叙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。
但每一个字,都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刘琴和江涛的心上。
我将那张欠条复印件,轻轻地放在了账本的最上面。
“现在,新账旧账,我们一起算。”
“今天,你们要是拿不出这七十八万,我们就法庭见。”
我没有提任何复杂的法律条款。
但“法庭”这两个字,已经足够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我爷爷指着我,气得浑身发抖,一口气没上来,眼睛一翻,直挺挺地从太师椅上倒了下去。
“爸!”
“爷爷!”
现场瞬间乱作一团。
叫喊声,哭嚎声,乱糟糟的脚步声,交织成一片。
我冷冷地看着这片混乱,看着我妈扑在爷爷身上哭天抢地,看着江涛手足无措的样子。
我的心里,没有波澜。
甚至,没有快意。
只有一种彻底的,冰冷的空洞。
我转身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一步一步,走出了这个喧嚣、丑陋的“家”。
背后,是我妈歇斯底里的咒骂。
“江河!你这个刽子手!你不得好死!!”
我没有回头。
从我决定讨债的那一刻起,我就知道,我跟他们之间,再也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