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清月带着十里红妆下嫁秦家时,满京城都在笑她傻。分明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,
却偏要捡个破落户嫁了,还容他带着白月光一起进门。婚后她帮他引荐良师,
她为他在仕途上穿针引线,出征前她为他出谋划策,亲手将夫君从校尉捧成大将军。
直到那日凯旋宴上,白诗诗“不慎”打翻烛台烧了她的书房。
她听见秦义焦急的喊声:“先救诗诗。”许清月轻笑一声,
转身从灰烬里捡出半本未烧尽的兵书。三日后,新晋镇北王跪在她府前:“清月,我错了。
”她将休书扔在他脸上:“秦将军,现在是我不要你了。”卷一:红妆误初夏的微风,
裹着朱雀长街两侧槐花的甜腻香气,软软吹过。那风轻轻拂过浩浩荡荡的红色仪仗,
拂过嫁妆担子上扎着的红绸,拂过街边攒动的人头,最终,送入一顶八抬龙凤大轿之中。
轿内,许清月端坐着,凤冠霞帔,金线绣成的鸳鸯图案在从轿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下,
流转着暗彩。她指尖微微蜷着,搁在并拢的膝上,听着轿外隐约传来的议论声。“瞧见没?
那就是许侍郎家的嫡**,真正的金枝玉叶!”“可惜了……这般家世品貌,
怎就嫁了个破落户的秦家?”“嘘——!小声些!没见那嫁妆,从街头排到街尾还没完呢,
真真是十里红妆!秦家小子,这是走了什么大运?”“那还不是祖上积德,
秦家老爷曾经救过许家老爷一命,从此结为世交。不管现在秦家怎样,许家还是信守诺言,
把女儿嫁过去了。”“嘿,我听说啊,那秦义自个儿还带了个女子回去,要一并收房呢!
就在这大喜的日子前后脚进门,许家**不值不值.....这……秦家不厚道了。
”许清月唇角牵起一丝弧度,指尖下的嫁衣布料光滑微凉,像她此刻的心境。
她自幼承训于名门,读的是圣贤书,研的是兵法策,胸中自有丘壑。父亲官拜左侍郎,
曾祖更是阁老重臣,她许清月,本是京城最耀眼也最难攀折的那轮明月。
可父亲偏偏看中了那个家道中落、除却一身据说能安邦定国的才能便一无所有的秦义。
“许秦两家本是世家,婚约是早年你还未出生便已许下,如今即便秦家没落,
我们许家也必不会落井下石,且我看此子有将相之才,清月,你非池中物,他亦非庸碌之辈,
你二人,堪为良配。”父亲的话犹在耳畔。良配?提亲那日,她躲在内屋见过秦义,俊朗,
沉稳,眉宇间确有凌云之气,可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底下,
似乎藏着另一个不可言说的心思。这桩婚事,秦家求之不得,感恩许家的信守诺言。
秦义没有拒绝,只在父亲许下婚约时,提了一个要求——纳白诗诗为二房。
他甚至未曾对她明媒正娶的夫人有过半分愧疚的解释。而她,许清月,纵有千般不满,
万般不甘,又能如何?这世道,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男子三妻四妾只是寻常。罢了,
既然已成定局,那便……好好过吧。总归,她许清月,
也不是那等只会伤春悲秋、困于后宅方寸之地的女子。花轿落地,
喧天的锣鼓鞭炮声几乎要刺破耳膜。繁琐的礼仪一项项过去,拜天地,拜高堂,送入洞房。
新房里红烛高燃,跳跃的火光映着满室喜庆的红色。喜帕被挑开,视野豁然开朗,她抬眸,
对上秦义的视线。他穿着大红的喜服,身姿挺拔,面容在烛光下更显俊朗。只是那眼神,
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,不见多少新婚的喜悦。秦义也没料到,挑开喜帕的那一刻,
映入眼帘的女子,清丽脱俗,一双眼睛如同清冷的夜空。“夫人。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。
许清月微微颔首,尚未应声,门外便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,
夹杂着女子低低的、带着泣音的呼唤:“秦义哥哥……”秦义神色骤然一变,
那平静的面具瞬间破裂,染上清晰的焦灼。他甚至来不及对许清月说一句“稍待”,
猛地转身,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。房门开合,他急切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:“诗诗?
怎么了?别怕,我在这里……”许清月的心一沉,放在膝上的手,无声地收紧,
指尖陷入柔软的嫁衣布料,留下几道深刻的折痕。红盖头被她早已扯下,搁在一旁,此刻,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隔绝了外面一切的房门,听着她的夫君,在她的大婚之夜,
为了另一个女子仓皇离去。洞房花烛夜,红烛空自燃,直至天明。秦义再回来时,已是深夜,
带着一身清冷的露气。他看着她依旧端坐的身影,顿了顿,
才道:“诗诗她……从小身子又弱,受了些惊吓。”许清月抬眼,目光清凌凌的,
像浸过冰水的月光。“无妨。”她声音平静,听不出喜怒,“白姑娘既已进门,
夫君多加照拂,也是应当。”她起身,自行卸下沉重的凤冠,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。
“夜已深,早些安置吧。”她率先走向那张铺着大红鸳鸯被的拔步床,和衣躺在了里侧,
背对着外面。秦义在原地站了片刻,终究还是吹熄了烛火,在外侧和衣躺下。两人之间,
隔着一道无形的、冰冷的鸿沟。日子便这般过了下去。许清月带来的丰厚嫁妆,
迅速填补了秦家账面上的窟窿,维持住了表面应有的体面。
她自幼耳濡目染的官场往来、人情世故,更是在秦义初入仕途时,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许清月总能在他皱眉时,轻描淡写地提点一二。偶尔,在书房中,
他对着边境传来的战报或某些棘手的政务凝神思索时,许清月会端着一盏参茶进来,放下后,
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摊在桌上的文书。“北狄骑兵来去如风,
与其正面筑城抗衡我军并无优势,不如利用地形,诱敌深入,断其粮道。”她声音清淡,
仿佛只是随口一言。秦义起初不以为意,细思之下,却豁然开朗。他猛地抬头看她,
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惊异与探究。许清月却已转身,裙角在门槛处划过一个安静的弧度,
消失在门外。他这才渐渐发现,他这个出身名门的妻子,胸中所学,远非他所能想象。
兵策谋略,朝局洞察,有时甚至远***这个自诩熟读兵书的男子。他们之间的话,
渐渐多了起来。从诗词歌赋,到奇闻轶事。甚至偶尔会探讨一些兵部事务。书房里,
烛火常常亮至深夜,映着两个对坐的身影,一个侃侃而谈,一个凝神静听。
秦义看向许清月的目光里,不知不觉,
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与……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。这一切,
都被住在西厢小院的白诗诗,看在眼里。她依旧是那副温柔可人的模样,明眸低垂,
我见犹怜,穿着素雅的衣裙,细柳扶腰,说话轻声细语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。秦义来时,
她总是温婉体贴,眼神里盛满了依赖与仰慕。只是在秦义看不见的背后,
那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。她看着秦义与许清月一同从书房出来,
看着他们并肩走在庭院中,虽无亲密举动,却自有一种旁人难以插足的默契。她手中的丝帕,
被无意识地绞紧。这日,秦义因在兵部提出的整顿条陈得了上司赏识,心情颇佳,
晚膳时多饮了几杯。回到主院时,已是微醺。许清月刚替他解下外袍,
就听院外又传来侍女急促的声音:“将军,将军!白姨娘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,
她不让打扰将军和夫人,可奴婢害怕……”秦义脸上的放松与愉悦瞬间消失,
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焦灼。他甚至来不及看许清月一眼,抓起刚解下的外袍,
转身就走:“我这就去!”脚步声匆匆远去。许清月伸出的手,还停留在半空中,指尖微凉。
她慢慢地收回手,外面是沉沉的夜色,如同化不开的浓墨。她看得一清二楚,
只是不愿去计较这些伎俩。她站了许久,久到腿脚都有些发麻,才缓缓走到梳妆台前坐下。
铜镜里,映出一张清丽却没什么血色的脸。眼底深处,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光,
似乎也随着那远去的脚步声,一点点地,熄灭了。秦义匆匆赶到西厢小院时,
白诗诗正捂着心口,脸色苍白地倚在榻上,泪光点点,我见犹怜。
“秦义哥哥……”她气若游丝,伸出手想要抓住他。秦义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,
触手一片冰凉,不由得更添几分心疼:“怎么又犯病了?药可吃了?
”“吃了……只是心里慌得很,总觉得……总觉得姐姐是不是厌弃我了?若不是我,
今日该是哥哥陪着姐姐的……”她说着,泪水便滚落下来,滴在秦义的手背上,
烫得他心头发紧。“莫要胡思乱想。”秦义安抚地拍着她的背,“清月她……并非小气之人。
”这话说出来,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。
脑海中闪过许清月那双清凌凌、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,
以及她最后停留在半空、微凉的手指。
“可我终究是分了哥哥的心神……”白诗诗靠在他怀里,柔弱无助,
“哥哥如今与姐姐越发默契,谈论的都是军国大事,诗诗愚钝,什么也不懂,
只能眼睁睁看着……秦义哥哥,你不会不要诗诗了吧?”“怎么会!”秦义斩钉截铁,
“你在我心中,永远是最重要的。清月她……不过是能帮衬一些事务罢了。
”这话像是在说服白诗诗,更像是在说服自己。然而,朝堂与军中的事务越来越繁重。
北狄犯边,边境告急,秦义被委以重任,不日便将要出征。他殚精竭虑,却总觉得棋差一着。
深夜里,他对着边境地图苦思冥想,眉头紧锁。许清月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,轻轻放在桌角。
目光扫过那错综复杂的地形图,停留片刻,忽然伸出纤长的手指,点在了一处山谷。“此处,
名为落鹰涧,地势险峻,两侧崖壁陡峭,仅容单骑通过。若在此处设疑兵,伴装粮草队伍,
诱使北狄轻骑深入,再以滚石擂木断其归路,另遣一精锐奇兵,绕至其后,
焚烧其囤积于黑水河畔的粮草……则北狄前锋必乱,我军可乘势出击。”她的声音平静无波,
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秦义脑中的迷雾!他猛地抬头,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,
死死盯着地图上许清月所指的那一点,脑海中迅速推演,越想越是激动!此计若成,
不仅可解边境之危,甚至能重创北狄!“清月!你……”他激动之下,
竟一把抓住了许清月的手腕,“此计甚妙!简直绝妙!”许清月手腕微微一僵,
不动声色地抽了回来,淡淡道:“夫君过誉,妾身只是随口一说。汤快凉了,夫君趁热喝。
”她转身离去,依旧平静。秦义却看着她的背影,心头巨震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,
他这个妻子,拥有的不是小聪明,而是足以左右战局的、真正的经天纬地之才!
秦义挂帅出征,他依计而行,果然大获全胜!捷报传回京城,龙心大悦,
秦义被破格提拔为镇北将军,一时风头无两。凯旋宴设在秦府,宾客盈门,觥筹交错,
人人都在恭维秦义用兵如神,也少不了称赞许夫人贤内助。
秦义依仗许清月的“落鹰涧”之策大获全胜,擢升镇北将军,风头正劲。府中格局,
也因这场功劳悄然改变。秦义与许清月在书房探讨军务、畅谈古今的时间越来越多,
那种精神上的契合与共鸣,已经把两颗心越拉越近。白诗诗心中的危机感与日俱增,
她看着秦义看向许清月时,眼中那不自觉流露出的欣赏乃至依赖。他们谈论的家国大事,
像是一道无形的高墙,自己彻底隔绝在外,她感到自己的地位在滑向边缘。
嫉恨的毒芽疯狂滋长,仅仅靠装病、扮柔弱,似乎已不足以牢牢抓住秦义的心了。
可她白诗诗所有的一切--安身立命的宠爱、未来的指望,全都系于秦义一人之身。
卷二:焚心计不久,白诗诗“诊出”了身孕。消息传来,秦府上下震动。秦义更是喜出望外!
西厢院一时成了府中最紧要的地方,各种补品、用物源源不断送去。白诗诗***平坦的小腹,
脸上是母性的柔光,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。这一日,趁着秦义去了兵部,
白诗诗带着贴身丫鬟,来到了许清月的主院。“姐姐安好。”白诗诗盈盈一拜,
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谦卑恭顺,“妹妹近日身子不便,未能常来给姐姐请安,还望姐姐恕罪。
”许清月正在临帖,见她来了,放下笔,神色平淡:“你有孕在身,这些虚礼就免了。
”“谢姐姐体恤。”白诗诗在丫鬟搀扶下坐下,声音轻柔,“之前……是妹妹年轻不懂事,
或许有些地方惹姐姐不快了。如今妹妹即将为人母,方知许多不易。想起过往,
心中甚是惶恐,特来向姐姐告罪。”她说着,眼眶微红,一副真心悔过的模样。
许清月看着她,同为女子,想到她家族零落,自小寄人篱下,难免柔弱敏感。现又怀有身孕,
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复杂情绪。或许,她之前的那些小动作,也只是源于不安和自保吧?
许清月虽不喜她,但念及她腹中胎儿,终究是秦义骨血,语气缓和了些许:“过去的事,
不必再提。你既有了身孕,便安心养胎,为秦家开枝散叶亦是功劳。
”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家常,白诗诗始终表现得温婉识大体,
甚至主动关心起许清月日常起居。许清月虽仍存警惕,但戒备之心,
在对方刻意营造的“和解”氛围中,不免松懈了几分。约莫一炷香后,
白诗诗便借口身子乏了,告辞离去。许清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轻轻叹了口气。
若能从此相安无事,倒也罢了。然而,不到半个时辰,
西厢院那边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——白姨娘回去后,突然腹痛不止,见了红!
秦义刚从兵部回府,闻讯魂飞魄散,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西厢院。只见白诗诗躺在床上,
脸色惨白,冷汗涔涔,捂着肚子**不止,泪流满面。
“义哥哥……孩子……我们的孩子……”她气若游丝,紧紧抓住秦义的手,
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。“快传大夫!快!”秦义厉声嘶吼,心焦如焚。
府中养着的大夫匆匆赶来,一番诊视后,眉头紧锁,沉吟道:“将军,
姨娘此乃动了胎气之象,似是……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或**所致啊!”话音刚落,
白诗诗的贴身丫鬟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带着哭腔道:“将军明鉴!
姨娘今日除了去给大夫人请安,并未去他处,也未见外人!
在夫人房中时……”她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秦义一眼,欲言又止。“休得胡言!
”白诗诗忽然挣扎着斥责丫鬟,声音虚弱却带着急切,
“姐姐……姐姐只是与我说话……声色略微严厉了些……定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,
不关姐姐的事!”她越是这般“维护”许清月,越是坐实了丫鬟未尽之言。“许清月!
”秦义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所有理智都被怒火烧尽。他想起白诗诗去请安前还好好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