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周显的迁怒,我平静的接受了。
我微微低下头,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颈,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:
“是我的疏忽。我提醒过妹妹衣着不妥,可妹妹有自己的主意。至于雅集上的规矩,我原以为……夫君您亲自带着妹妹,必会提点她,是我想的左了。”
我三言两语,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。
我提醒了,是她不听。
你也在场,你身为男人都不提点,又怎能怪我一个妇道人家?
周显听得一噎,脸上青白交加,最后只能恨恨的一甩袖子,自己生闷气去了。
经此一事,开铺子的事情自然是无人再提。
念夏被周显冷落了两天,也安分了不少,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,连婆母那儿的请安都被免了。
周显大约是觉得对她太过严厉,心中有愧,过了几日又去哄她。
为了让她开心,竟是昏了头,将府中采买的大权,也一并交到了她的手上,美其名曰让她学着管家,将来好独当一面。
我依旧没有反对,只是让刘妈妈将手中的对牌、账册,都交了过去。
这一次,念夏学乖了。
她不再搞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,而是开始学着我的样子,每日核对账目,安排采买。
只是,她到底不是我。
她不知道哪家米行的米最新鲜,哪家布庄的价钱最公道;
她看不懂下人虚报的耗损,也管不住那些偷奸耍滑的老油条。
不知不觉,月底就到了。
按照府里的规矩,每个月的最后一天,是我这个主母要拿着各房的账本,去向婆母汇报。
再由婆母过目,最后汇总给夫君查阅。
这一日,我照例捧着账册,去了婆母的松鹤堂。
念夏也在。
她大约是想在婆母面前表现一番,特地捧了一碗她新做的“双皮奶”过去。
我先将自己管辖下各处的账目一一呈上,条理清晰,分毫不差。
婆母满意的点点头,随后,目光便落在了我手中最后一本独立的,属于厨房和采买的账本上。
我故意翻开账本,露出一副为难又惊慌的神色,对着婆母福身请罪。
“母亲,媳妇无能。这个月的开销,不知为何比往常大了近三成。我算了又算,账上出了一个不小的窟窿,媳妇愚钝,实在是查不出缘由,还请母亲示下。”
我没有直接告状,而是将问题抛了出来,将自己摆在了“能力不足”的弱者位置上。
婆母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。
周家虽是官宦人家,但族大丁多,一向崇尚节俭。
无故多出三成的开销,这可不是小数目。
这不仅关乎银钱,更关乎一个家族的治家能力。
“把账本拿来我看看。”
婆母沉声道。
我“惶恐”的将账本递上,同时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念夏,轻声说了一句:
“念夏妹妹前些日子接手了厨房和采买,许是……妹妹初学管事,还没上手,这才乱了些。”
一旁的念夏听到这话,脸色刷的一下白了。
她想开口辩解,却被婆母严厉的眼神吓得不敢出声。
婆母翻开那本被我示意刘妈妈做的格外“清晰”的账本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那上面,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记录罗列着:
“为制‘烤箱’,购精铁二十斤,耗银三十两。”
“为制‘奶油’,高价于西域商人处购牛乳十桶,耗银五十两。”
“采买‘香草’、‘可可’等不知名香料,耗银八十两。”
这些东西,别说婆母,怕是整个京城,都闻所未闻。
账目下面,还有采买管事们的签名画押,人证物证俱全。
“啪”的一声!
婆母将账本重重摔在桌上,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她抬起眼,目光如刀,死死盯着脸色惨白、摇摇欲坠的念夏。
“念夏!这账上的窟窿,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,你给我一个解释!”